看着里面那个已经受伤却还是用匕首抵着画师脖子的女人,老二脸上满是阴霾。
四大金刚里的老三,已经躺在脚下,死了。
尸体还温热,就是没了呼吸。这是归顺了教授后,四兄弟第一次有了身亡。
那个该死的女人。
老大和老四已经护着教授从隔壁的房间跑掉,日本人的警卫力量和特务已经从楼下开始上来,一定要把这个女人千刀万剐。
才足以泄愤。
画师微微睁开了眼睛,有了些意识,又闻到一股馥郁香味,意识开始昏迷,视线下移——
“好美的手部曲线——这是个绝品女人!”
他费力抬了抬头,想多看一眼美景,又昏了过去。
莲芷想直接结果了他,但目前的情况似乎只能先当一个人质。
“那个小子在干嘛?”
莲芷刚在心中疑惑,就见外面对峙的老二脸色大变,身子先是一踉跄,随即转身对什么人对战起来。
“来的这么晚?”莲芷骂了句。
她的胸口痛的厉害,心跳一次就痛一次。
她防备着外面的杀手,都没敢低头看伤势。
打中内脏了么?我是不是要死了?
还没跟那个负心汉告别。
忽然间,就流下了泪水。
下一刻,“逄”的一声,门被暴力撞开。
浑身是血的小刀翻滚着进来,那个大汉不见踪影。
“你怎么样?”小刀抹了把脸,关切问道。
“死不了。”
在外人面前她不好意思捂着胸,强撑着站起来。
“中枪了?”小刀皱眉。
女人怒道:“你干嘛呢?怎么才来?爬不上楼浪费什么时间?”
小刀表情一滞,上海大部分男人情绪都很好,很会照顾女人,他解释道:“我去了隔壁的楼房弄了点麻烦,这边日本兵增员才慢。”
女人之前的疑惑才稍微减弱。
原来如此。这个男人倒是不傻。
小刀解释道:“外面的大汉也受了伤,他掉头就跑,说明其他重要人物都撤了。那边的日本兵早晚会分出兵力过来。”
“杀人,走。”莲芷开始气喘吁吁,呼吸间,见生死,她有些害怕。
需要的人却不在身边。
“好。”
小刀站起身,手中多了柄匕首,时间拖延不得,速战速决。
看了眼床上的病号,他稍微一愣,伸出去的手顿了顿。
神色复杂许久,他收回了刀子。
“我不能杀他。”
莲芷站起身,一刀就捅了出去。
小刀拦住她,“不要杀他,我回去解释。”
莲芷稍微疑惑,卸了口气,“我不管,反正你带来的任务。你自己定。”
“轰隆”,沉闷的爆炸声远远传来。
“走吧,我设置的手雷炸了,说明他们分兵往这边追了。”小刀问道:“需要帮忙?”
“不用。”
莲芷推开窗户,就跳了下去,另一只完好的手用匕首在墙上插了两次缝隙,就安然落地。
小刀深深看了病床上的画师一眼,也从三楼一跃而下,先是攀住二楼的窗户,再次卸力,再到一楼窗户,最后到了地面。
周围的呵斥声脚步声杂乱不堪。
教授其实已经叫了日本人,说中国病人有危险。
但小刀刚才在日本高级病床楼搞了些破坏,日本人的注意力都在那边。
这边才没那么大的压力。
但时间,终究是最重要的。两人身上都有伤,相互搀扶着隐入角落,慢慢从墙角摸到大门。
“该死。”
小刀咬牙。
因为医院里发生了暴力事件,大门已经关闭,还有一个巡逻队在警戒。
“坏了,这样根本出不去。”
小刀看了眼已经有些失血过多症状的莲芷,这样拖下去,肯定没办法。
但自己,只能从正门出去,那些铁丝网他无伤时都翻不上去,更别说现在了。
“你还能翻出去么?墙头上的铁丝网。”他问女人,希望她先自己逃出去。
“你猜?”女人虚弱的翻了个白眼,随即指了指那边。
小刀顺着女人的手看了过去,那边停着几辆救护车。他立马明白了女人的意思,他苦涩一笑,“那样划开线头,打火的操作,我不会啊。”
莲芷一瞪眼,无奈道:“扶我过去。没用。”
光是弯着腰过去,就让莲芷痛的一身汗。
最终两人搭配,一声怒吼,一辆救护车咆哮着冲了出去,瞬间冲破了栅栏封锁,撞开了铁门冲上了街道。
“八嘎,给我追!”气急败坏的长官在那吼着。
一前三后,救护车在前,三辆军车在后。
莲芷在副驾驶坐着,几次催促小刀快点,却发现对方脸色也发黄,而且脸上有大颗粒汗珠一颗颗掉落。
“对了,他也受了伤。”
这才看见他后背漆黑一片,是血渍渗透。
“你也受了伤?”她有些不好意思。
“也是丢人。我灵活也就罢了,对方那么个大个子,竟然也灵活的不像个人。”
小刀宽慰着,“不过也没事,我后背中了两刀,他的臂膀也被我划烂。谁都别想好。”
他有些遗憾,“对方追的太紧了,这种车太慢,起初拉开的距离,越来越近了。而且对方比我熟悉道路,很有可能派车拦截了。”
“不要紧,你放心开。”莲芷自信说道。
小刀被感动了,“你那么相信我。”
“不是,我相信别人,肯定会安排好的。”
老齐么?
小刀没多说,他与这个女子是第一次合作,组织纪律,不该问的不问,做好自己的事情就是。
“难道我我租界刀仔还不如个女同志?大不了鱼死网破便是。”
当下嘿嘿一笑,油门踩到底。
他想的没错,其中一辆车紧追不舍,跟着不掉队,另外两辆都迂回,准备捡漏包抄。
不光如此,特工总部和各地警署都得到了指示,在前方的必经之路准备拦截。
就是抢时间。
莲芷已经快失去意识,不过她知道身边的同志也需要支援,硬生生不昏迷,口袋里的蝴蝶刃尖已经插入大腿里提神。
“你这走的哪条路?”她发现自己已经不知道在哪里了。
“走的预定好的路。”小刀大喝一声,“抓稳了。”
莲芷刚抓稳,车身就被后面的军车撞上,救护车后面的车厢立马撞瘪。
“你姥姥!”
小刀忽然猛打方向盘,整个救护车直接塞进一个胡同里,堵死了路。
“下车。”
两人从狭窄的空间里各自出来,听见背后的军车也停在了车后,枪声就响了起来。
小刀低声喊道:“一乱打枪,他们就要趁乱攻上来了,,指不定哪里还有包抄,疼死也得跑起来啊。”
莲芷一咬牙,“废什么话,走。”
小刀赞赏,“是条女汉子。”
莲芷风情万种一个大白眼,“不会夸人,哎呀,别夸。”
两个强弩之末跑了一半,就都停了下来。
他们看见了两个黄包车,和蹲在黑暗中的黄包车夫。
陈老大和陈老三过来,“来不及了,先上车。”
虽然不认识,但看这情况,是增援!
莲芷一上车就陷入了昏迷。
小刀也好不了哪里去,气喘吁吁问道:“去哪?”
“回租界,已经准备好了病房。”
陈老大见二人受伤不轻,“忍着点,我们全力跑。你们放心,半个小时后,四点半以前,一定让你们平安到达。”
小刀上了车,也没忍住,直接昏了过去。
陈家兄弟又心疼又感动,同志把命都交给他们了?此时不拼命何时拼命?
两兄弟一直在这附近,路闭上眼睛都认识,此时避开了大道,在空无一人的小道上狂奔。
振邦货仓。
一直热的没睡着觉的铁男迷迷糊糊想到了什么,从朦胧的状态中惊醒,连滚带爬跑到沈天阳办公室。
发现办公室里烟雾缭绕,他与齐多娣一直在等着消息。
“你怎么来了?”
“我记得瞪眼龙说过,四点哨卡换防,他就不在那了。日本人也对面增设哨卡。”
沈天阳一拍桌子,“你怎么不早说!!!”
齐多娣看了眼手表,已经过了四点,马上就四点半了。
“晚了。”
陈家兄弟跑的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唯恐耽误了救治,终于,在快四点半的时候到达了指定地点。
这里停着振邦货仓接应的车,车里进出租界,没问题。
黄包车刚停下,车灯就亮了起来。老汤从车上下来,皱着鼻子就闻到了血腥味。
三人把二人送进了车厢,二陈酒掉头离开。
老汤停车的地方距离哨卡就两公里的距离,刚走了一公里多一些,一辆巡捕的车猛然从胡同里钻出来,拦住了货车。
老汤枪在手,脑袋稍微探出了车窗,说道:“哪位朋友?这是振邦货仓的车。行个方便,天太热,海鲜快臭了。”
巡捕车上下来了瞪眼龙。
他慢慢悠悠晃荡着过来,迎着车灯大踏步过来。
老汤微微一愣,“呀,邓警官啊。怎么不在哨卡那了?”
“换防了,而且,还有日本人新增的哨卡。”
瞪眼龙说道:“你要是相信我,我可以帮你的忙。”
老汤装糊涂,“邓警官什么意思?我听不懂啊。”
换防了,不是瞪眼龙的话,其他巡长很有可能查车,一查就坏了。振邦货仓都得跟着倒霉。
车上躺着血迹斑斑的人,跟日本人一通气,就能拿人换钱。
“我给你一分钟的时间考虑,要么交给我,要么,你自己去过哨卡。”瞪眼龙点上烟,“就我自己。”
老汤知道时间紧迫,不管是追兵还是二人的伤势,都等不及了。
他一咬牙,说道:“车上还真有两个人,需要救助一下。”
“别废话了。”
瞪眼龙上前,跟老汤搬两个人上了警车。
“你这车别直接过哨卡,腥味熏人,肯定抓你。”瞪眼龙发动了警车,说道:“藏一晚上,明天再说。”
“不行,我得回去复命。家里还等着我的消息。”
“那你随便,不行去码头装烂海鲜。”
瞪眼龙车子掉头就要开走。
老汤急忙道:“邓警官,你得告诉我你去哪里?”
“你回去告诉姓齐的,就说我把人送到上次送他去的地方了。”
老汤一听,后退一步。又问道:“能问下你,为什么帮我们么?”
瞪眼龙骂道:“老子自己都不知道。滚远点,别压着你脚。”车子扬长而去,直奔南郊。
老汤把车子停到了郊外的老林里藏了起来,如果全程搜捕,这辆车子停在路边容易被发现,一搜查,上面都是血,就露馅了。
这才一路奔跑,找了个电话亭给振邦货仓打了过去。
老齐浑身一个激灵,接了电话。
“两人都负伤,不轻,哨卡过不去,被瞪眼龙接走,说是送到你之前让他送的地方。”
南郊菜馆?
齐多娣沉吟着。
老汤说道:“我觉得他如果有坏心思,直接在哨卡就可以拦截,不用特意提前接住我们。
所以就交给了他。”
齐多娣点头道:“很好,老汤,你处理的很好。辛苦了。你可以回来了。”
老汤说道:“算了,我还是回车上去吧,盯着看有没有人发现,车上有血迹。”
“好,你注意安全。”
老齐直接把电话打给了南郊菜馆。
响了三声后挂掉。
瞪眼龙为什么去而复返?
明明已经休班了。
嗯,他跟铁男说,就是好意。
但是后来又见小刀离开,他知道肯定有事。
等到他换防了小刀还没回来,反而有车子出去,就知道肯定有事。
他怕回来时候会出事,索性一直在周围等着,等到了老汤的到来。
“希望他一路畅通无阻到南郊。”
只要到了那条街上,就不会有问题。不管是菜馆还是南郊警署,现在都是自己的人在掌控。
那条街日本人的眼睛都在自己同志的监督之中,翻不出风浪。
然后,瞪眼龙的车还没跑到南郊,就被拦了下来。
是警署的巡警。
瞪眼龙也不是在大街上横冲直撞,找了个能走车的偏僻道路,但还是被警署的拦截哨卡看见。
领头之人正是刘芳。
因为经常也碰面,双方都认识。
“这不是法租界的邓警官么?怎么?这大半夜的,干什么呢?”
刘芳一挥手,一群人就围了上来。
瞪眼龙脸不红气不喘,“帮朋友处理点事儿。”
刘芳嘻嘻哈哈,“兄弟照章办事,别介意啊。”
瞪眼龙点点头,把车窗摇了下来,“随便。我懂。”
刘芳很满意,哥们很给面子,“好好,简单一看就是——”
他靠近,说着话,然后就闭上了嘴。透过打开的车窗,他看见后排躺着一个女人,一动不动。
还有一股浓重的刺鼻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