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侧厅的休息室里,壁炉中的火焰噼啪作响,将温暖的光芒洒满整个房间,驱散了两人(或者说,一人一神)身上最后的寒意。
“我……我快要饿扁了!”
芙卡洛斯小小的声音从篮子里传来,带着几分夸张的虚弱感。
她手脚并用地从藤条的缝隙间爬了出来,哼哧哼哧地站在篮子边缘,叉着腰,对空发起了“抗议”。
“快,空,看看那位温柔的琴团长(牧师版)为我们准备了什么好吃的!”
空被她模样逗笑了,他小心地打开琴送来的餐盒,一股烤面包与培根的温暖香气立刻弥漫开来。
餐盒里静静地躺着一个用料十足的三明治,烤得金黄的面包片像两座小山,中间夹着翠绿的生菜、绯红的番茄和煎得恰到好处的培根。
“天呐!”芙卡洛斯仰起头,异色瞳瞪得圆圆的,小嘴也张成了“o”形,“直到这一刻我体会到,身体变小也是有好处的。”
对她而言,这确实是无法想象的庞然大物。
空忍着笑,用餐刀小心翼翼地从三明治的边缘切下一小块,那大小对空而言不过是指甲盖,对芙卡洛斯来说,却已是一份丰盛的大餐。
他将这份“迷你餐点”递到芙卡洛斯面前。
“请用吧,小小的芙卡洛斯大人。”
“嗯嗯!好吃!太好吃了!”
芙卡洛斯立刻把所有抱怨抛到了脑后,两只小手抱着那块对她而言还很巨大的食物,像一只小仓鼠一样幸福地啃了起来。
久违的、属于食物的踏实感与美味,让她几乎要感动得流下眼泪。
一顿心满意足的饱餐后,问题也随之而来。
芙卡洛斯低头看了看自己,刚才吃得太投入,一滴对她而言如同“倾盆大雨”般的酱汁溅到了她精致的蓝白礼服上,留下了一块显眼的油渍。
她脸上的幸福表情瞬间垮了下来。
“呜……我的礼服啊!”她发出一声悲鸣,跺着脚在篮子边缘转圈,“这可是枫丹最高规格的定制款!现在它……它沾上了油渍!我简直不可饶恕啊!我感觉浑身都黏糊糊的,太难受了!”
看着她那副抓狂又委屈的样子,空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环顾四周,目光落在了桌上那杯琴为他准备的、还冒着热气的温水上。
一个念头浮现在他脑海。
“别急,”他带着几分忍俊不禁的笑意说道,“稍等片刻,我为您准备一间‘私人浴池’。”
“浴池?”芙卡洛斯疑惑地停下脚步。
只见空将那个高大的纸水杯拿到壁炉边,让里面的水变得更加温热。然后,他撕下一小块干净柔软的布巾,放在杯子旁边。
他将水杯轻轻放到芙卡洛斯面前,温热的水汽氤氲开来。
“请吧,”空朝她眨了眨眼,“您的专属恒温浴场。”
芙卡洛斯呆住了。她看看眼前这个比她还高出好几头的“浴池”,又看看空那张憋着笑的巨大脸庞,脸颊不禁微微泛红。
“用……用水杯当浴池?这简直是……!”
她本想说“闻所未闻”,但感受着那温暖的水汽,再想想身上黏腻的感觉,所有的抗议都化作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最终,她还是小心翼翼地爬到了杯沿,试探着将小脚伸进水里。
“喔……好舒服……”
温暖的水流瞬间包裹了她小小的身体,驱散了所有疲惫。她轻轻滑入水中,整个人漂浮起来,小小的身体在宽敞的“浴池”里完全舒展开来。
空静静地看着她在水杯里惬意地划着水,浮在上面的脑袋像一片小小的蓝白色花瓣。这一幕,让他心中因未知处境而产生的焦虑都冲淡了不少。
空也没有一直盯着芙卡洛斯在“浴池”里嬉水,那终究有些失礼。他将视线移回了那只盛满了火柴盒的篮子上。
这是魅摩那个女人特意留下的东西。他有理由相信,这里面装的绝不是普通的火柴。但同时,他也无法排除另一种可能——凭借她那乐子人的性格,这或许真的只是一篮子普通火柴,她就等着看自己拼尽全力后发现真相时的失望神情呢。
这种可能性,非常大。
空从篮子里取出一盒火柴。火柴梗很短,看起来毫不起眼。他抽出一根,在火柴盒边缘的磷纸上轻轻一划。
“嗤——”
一簇微弱的火光在柴梗顶端燃起,映照着他略带疲惫的脸庞。光芒昏黄而摇曳,散发着普通木材燃烧的淡淡气味。
看来……真的只是普通的火柴。
空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
魅摩那个家伙,把他和芙卡洛斯扔到这个鬼地方,什么都不解释清楚,差点让他们两个在风雪里冻死。他不由地又想起了今晚遇见的优菈。这个世界的她,蓄起了长发,气质变得更加凛冽,却唯独……不认识自己了。
这才是让空最难以接受的。过往并肩作战的信赖,雪中起舞的约定,那些珍贵的羁绊,在这里仿佛都成了一场空洞的梦。
他凝视着指尖那点即将熄灭的火光,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
要是……优菈还记得我就好了。
这个念头刚一落下,他手中的火柴也正好耗尽了最后一点能量,火光“噗”地一声,彻底熄灭,只留下一缕青烟。
与此同时,骑士团的宿舍内。
优菈·劳伦斯刚刚换下冰冷的甲胄,正准备擦拭她的佩剑。突然,一阵剧烈的晕眩袭来,她扶住桌子,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时,整个世界都不一样了。
无数不属于这个“古老蒙德”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冲入她的脑海——
羽球节热闹的街道,海岛上灿烂的阳光,雪山之巅共舞的旋律,还有……那个金发旅行者的脸庞,以及他真正的名字——空!
她想起来了!一切都想起来了!
不是什么外乡商人,他是她的男友,是蒙德的荣誉骑士!
而他们此刻所处的,根本不是真正的蒙德!
当时忽然出现在蒙德城墙上的女人使用诡异的力量把整个蒙德吸到了天上,然后使用力量笼罩了全蒙德,扭曲了所有人的认知!
一个可怕的念头攫住了她的心脏——空失去了力量,被困在了这里!他有危险!必须立刻告诉他,他们现在所处的情况有多么诡异!
“空!”
优菈甚至来不及穿上外套,抓起靠在墙边的阔剑,转身就冲出了房间。
她矫健的身影在寂静的走廊里带起一阵风,巡逻的骑士只看到一道蓝白色的影子闪过,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她已经冲下了楼梯。
她凭着那份恢复的记忆,清晰地知道空被安置在了哪里——大教堂的侧厅休息室!
风雪扑面而来,她却毫不在意。
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叫嚣:快一点!再快一点!
此刻她原本回想起来的片段再次模糊起来,在再次失去记忆之前,把真相告诉他!
她几乎是撞开了教堂的大门,无视了神职人员惊愕的目光,径直冲向侧厅。
终于,那扇亮着温暖灯光的休息室木门就在眼前。
她甚至能想象到推开门后,空看到她时那惊讶的表情。
她要告诉他,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优菈伸出手,急切地推向门板——
“砰——!”
厚重的木门被她用尽全力的冲撞猛地推开,撞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响。
“呼……呼……呼……”
优菈单手撑在门框上,剧烈地喘息着,任由额头的汗水滑落。
然而,当她抬起头,看向房间里那个因巨响而惊愕地望向自己的金发青年时,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那张脸……很熟悉,又很陌生。
咦?!她为什么要跑到这里来?
自己为什么会像个疯子一样,拿着剑冲到他的房间门口?
刚才那股几乎要将她胸膛撑爆的、无比急切的情感,那份“必须告诉他一件生死攸关的大事”的冲动,此刻就像阳光下的泡沫,“噗”地一声,消失得无影无踪。
脑海里只剩下一片茫然的空白,和此刻冲撞开门的粗鲁行为所带来的巨大尴尬。
“是……有什么事吗?”房间里的青年走上前,关切地询问。
优菈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根本无话可说。
说什么?说我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惊天秘密,然后一路狂奔到你门口,结果现在全忘了?
这也太丢人吧!
“我……我……”她支支吾吾,眼神躲闪,完全不敢与对方对视,“我就是……突然来看看,你还有什么需要的。我让琴……让琴大人给你送过来。”
她语无伦次地编造着蹩脚的理由,感觉自己的脸烫得能煎熟一颗鸟蛋。
“没、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话音未落,她便急忙转身,几乎是落荒而逃。为了掩饰自己的异常,两条修长的的大长腿迈得飞快,转眼就消失在了门外。
一路冲回自己的房间,优菈“砰”地一声关上门,背靠着门板,身体无力地滑坐到地上。
她将脸埋进双膝之间,内心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烦躁与迷惘。
那种感觉不会错的。
就在几分钟前,她心里明明装着一件无比重要、重要到可以颠覆一切的事情,一件必须、立刻、马上要告诉那个金发青年的事情。
那份急切感仿佛还残留在她的血液里,让她的心脏到现在还在狂跳。
可是……
“该死!到底是什么事情啊!”
优菈低声咒骂了一句,一拳砸在了身边的木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