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锦帆并不为此感到抱歉,她的身份是他愿意给的,又不是她要的,收回去也无所谓,毕竟皇宫这种吃人的地方,就是让人感到恶心。
包括眼前这一幕。
少女好看的眉眼比刚才还冷上几分,看向景德帝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景德帝恍惚,这种眼神他有多少年没见过了?
不知道,也不记得。
哎对了,他在干什么来着?
殿内依兰花香的纯粹因为外来者被打破,情欲弥漫的梦幻逐渐瓦解,杨锦帆趁景德帝愣神之际,将灵泉丹两指一弹迅速送进他的口中,丹药入口即化,景德帝的双眸逐渐清明。
身姿婀娜的女子这才注意到,闯进来的女子眉眼似乎有些熟悉,再仔细观察,五官像极了当年陷害她的那个小野种……
“杨锦帆,你个没爹没娘的小野种,歹毒的破烂货,就你也配站在养心殿里,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配不配!”
女子开口就乱喷,完全忘记了自己身旁的人是什么身份,一见到记忆中恨不得千刀万剐的人,她就失去了所有理智。
景德帝眉头挤成“川”字,略带浑浊的双眼不断在满口污秽的女子身上来回打量,姿色也有几分,不过若是放在三千粉黛的后宫,还不如那些容貌端正的宫娥,论妃嫔,更是给她们提鞋都不配。
他沉默着收回放在女子腰间的手,身上散发的杀气让跪在地上的向山也胆寒。
杨锦帆目光在景德帝和骂她的舞姬之间来回打转,看好戏一般欣赏着舞姬因愤怒而变形的脸,不怒反笑。
“杨大丫?原来你还活着啊!也是,活着多好,起码还能见到你的仇人,亲眼目睹她是如何风光,如何——将你踩在脚下,让我再一次体验我们之间的云泥之别。”
平静略带嘲弄的三言两语,能将愤怒的舞姬逼到崩溃的绝境,“杨大丫”三个字让她跳脚,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杀了这个一直捅她心窝子的小野种!
景德帝饶有兴趣地看着两人互撕,丝毫不愤怒自己方才那副失态的模样,也并不急着追究别人对他的算计。
“你才叫杨大丫,你全家都是杨大丫!我叫杨思乐!”
她像是急于掩盖自己的不堪的过去,一个劲儿反驳,“杨大丫”这个名字实在糟糕,不仅代表她是古溪村声名狼藉的杨家人,还代表她是个爹也不要的丫头片子,单单名字就能看出爹娘对她的不在意,再回想起当年被卖的经历……
她愤恨地盯着面前如玉的女孩儿,和当年那个胆怯、弱小、面黄肌瘦的小野种判若两人,面若桃花,身形修长挺拔,身姿曼妙,眼神更是刚毅威严,让人想要臣服,还成了北风国开国来的第一个长公主,与自己相比实在令人心酸。
她,凭什么!
“嗯,杨思乐。所以请你先不要插嘴,我找皇上有些事要谈。”
“我凭什么听你的!”
“凭她是长公主,身份尊贵。来人将这人带走软禁,朕稍后处理。其余人等退下,让曹福禄过来。”
景德帝的声音一出,瞬间将杨思乐吓成鹌鹑,还想再反驳几句,被两道目光硬生生止住了嘴,只能认命地被人带走。
“回皇上,曹公公他……还在昏迷中。”
向山不敢直视天颜,毕竟自己确实违抗了圣命,不仅没拦住长公主硬闯,还让皇上身边的曹公公被袭。
景德帝皱眉,疑惑的目光看向一脸淡定的某人,桀骜不驯的眼神告诉了他一切答案。
“嗯,让太医过来给他看看,待会儿朕去看他,你们先下去,朕和长公主有话要谈。”
向山愣神片刻,连忙答应,悬着的心一下放回了肚子里,实在惊讶皇上竟然没发脾气,还那么好说话?!
“是,微臣告退。”
待确定大殿内外都都只有他们两人,景德帝才开口:“这一路辛苦了吧。”
杨锦帆垂下眼眸,语气淡淡,听不出情绪:“拿朝廷之俸禄,为百姓谋福利,是职责所在,谈不上辛苦。”
她抬头对上景德帝复杂的视线:“倒是皇上在宫里这些时日,过得有多甜也只有您自己知道吧。”
景德帝微愣,丝毫没料到她会揶揄自己,无奈一笑。
“长公主所言极是,朕这段时日确实过得挺滋润,以至于被人算计了都不曾察觉到,该打该打。所以朕想问问长公主,别人都对朕的皇位虎视眈眈,那你呢?想不想尝尝权利的滋味?”
“皇上这么问,真的如京城中流言那般,担心臣窥觊皇位吗?”
杨锦帆眸底露出几分讥讽,她一路过关斩将来到皇宫,就是想亲自问问他的想法和态度,她以为他会对她的看法有所不同,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天下乌鸦一般黑,没准京城里那些流言就是他让人散播的,为的就是试探她。
景德帝的笑意逐渐收敛,身上的威严之气加重,以极其认真的语气问她:“真的没有吗?”
“哈哈,有啊。普天之下,谁不想做万人之上的皇帝?谁不想权利加身,可掌人生死?”
杨锦帆笑得明媚,少女的意气风发和骄傲在这一刻如同黑夜中绽放光芒的夜明珠,璀璨夺目。
景德帝心蓦然一紧,凉了几分,原来他并不是多心,哪怕他千辛万苦想找到的人也觊觎他的皇位!
还没等他开口,杨锦帆继续道:“皇上似乎搞错了一件事,这皇位不是你的,只是你恰好坐上了这把龙椅而已。是不是我窥觊有什么关系?不是我,也会有千千万万的人窥觊,我也不过是凡夫俗子,只要能担起与权力相匹配的责任,向往权力也没什么不对。”
“那么皇上,你有尽到该尽的责任吗?”
一句话,将景德帝的思绪拉回到二十多年前。
自他登基时起,的确也有过一些政绩,至少刚开始为了朝纲稳定,为了文武百官臣服,他也曾是百姓口中的一代明君。
是从什么时候改变的呢?
不记得了,在争权夺利中他将皇位和权力看得越来越重,连自己的好兄弟和自己的爱人,自己的忠臣都没有放过,通通算计殆尽。
但他始终觉得自己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