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州衙大堂的门紧闭着。窗户纸上糊了一层厚厚的黑布,把外头惨淡的天光挡得严严实实,像是一口不透风的棺材。

但这棺材里,却亮得扎眼。

那不是烛火,是银光。

三十八万两白银,一万两黄金。

这是应州城二十三家豪绅,趴在百姓身上吸吮了几辈子才攒下的脂膏。

现在,它们被熔铸成了五十两一局的官铤,码得像一堵堵银墙,泛着令人窒息的冷光。

那堆黄金则更刺眼,像是从地狱里挖出来的凝固岩浆,带着一股子腥气。

赵二狗站在门口,两条腿肚子直转筋,眼珠子都快瞪出了眶。

他这辈子见过最大的银子,也就是昨天将军赏的那五两。

眼前这场面,让他觉得自己那颗脑袋随时会因为充血过度而炸开。

“看够了吗?”

银墙后面,李锐的声音传了出来,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股子透骨的寒意。

“看……看够了……不不不,没看够……”

赵二狗语无伦次,狠狠抽了自己一嘴巴,声音都在发抖,“将、将军,弟兄们都在外头候着了。这银子……咋运?得征几百辆大车吧?”

在他朴素得可怜的认知里,这么多钱,得运回太原西山那个老窝,埋进地窖里,那才叫落袋为安。

“运个屁。”

李锐绕过银堆,手里把玩着一枚沾着暗褐色血迹的金饼——那是从钱半城尸体怀里搜出来的私藏。

“带着你的人滚出去,守好院门。没有我的命令,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许放进这院子半步。谁敢探头,直接崩了。”

赵二狗一愣,虽然满肚子狐疑,也舍不得挪开眼,但身体还是本能地并腿立正,吼道:“是!”

大门轰然关闭。

沉重的门闩落下,隔绝了外面的风声。

屋里只剩下李锐一个人,还有那一屋子能买下半个汴梁城的财富。

“系统。”

李锐随手将那枚沉甸甸的金饼抛向空中。

没有落地的脆响。

金饼在半空中就像是落入了一汪看不见的水面,泛起一阵透明的涟漪,瞬间凭空蒸发。

【检测到高纯度贵金属……正在估值……】

【折合兑换点数确认。】

李锐拉过一把铺着虎皮的太师椅,大马金刀地坐下,眼神冷得像是在看一堆废铁。

“这世道,钱这东西,放在库房里就是一堆死物,招贼还占地。只有花出去,变成了子弹、油料和棉衣,那才叫底气。”

他在脑海中飞快地操作着那个只有他能看见的半透明界面。

原本红得刺眼的“余额不足”警告,随着那一箱箱白银凭空消失,迅速变成了令人心安的绿色数字。

这种挥霍的感觉,比杀人更爽,更通透。

“先来硬的。”

李锐手指微动,像是在指点江山。

【兑换:20毫米机关炮穿甲燃烧弹,五千发。】

【兑换:7.92毫米重尖弹,五十万发。】

【兑换:二战德军标准车用汽油,三十吨。】

Sd.Kfz.222装甲车那是吞金兽,昨晚那一夜狂飙,油箱早就见了底。

没有油,那些钢铁巨兽就是一堆废铁棺材,还不如一辆牛车好使。

随着巨额财富的蒸发,系统的储物空间里,整整齐齐的弹药箱和油桶开始堆积。

但这还不够。

李锐的目光投向了窗外。北风正紧,窗纸被吹得哗哗作响。

应州的冬天是要吃人的,这三千义从军虽然刚见了血,有了点狼性,但身上穿的还是单薄的破烂麻衣,脚上裹着草绳。

冻死的人,和战死的人,在他眼里都是亏损。亏损,就是不行。

“再来点软的。”

李锐划过列表,目光定格在一套深灰色的军服上。

【m36野战大衣(改)】

去掉了那些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万字徽章和鹰标,只保留了那厚实的羊毛质地和防风的大翻领。

这种衣服,在后世西伯利亚的冻土上验证过它的保暖性。

在这个时代,它就是续命的神衣,是比铁甲更珍贵的龙皮。

“兑换,三千套。”

“另外……”李锐的手指停顿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再加上五百枚cN毒气手榴弹。云州那是坚城,光靠撞,太费车。”

光芒散去。

原本堆满大堂的金山银海,此刻空空荡荡,连个银渣子都没剩下。

三十八万两白银,一万两黄金,就在这一炷香的时间里,变成了李锐手中真正的筹码。

这才是真正的“钞能力”。

李锐站起身,拍了拍袖口不存在的灰尘,眼神锐利如刀。

“赵二狗!”

“在!”门外传来赵二狗变了调的嘶吼。

“叫弟兄们,去校场。”

……

应州校场。

寒风像刀子一样刮过,卷起地上的黄土和昨夜未干的血腥气,直往人脖子里灌。

三千义从军哆哆嗦嗦地站在那儿。虽然昨晚吃了马肉,但这会儿肚子里的热气早散了。

那破烂的衣衫根本挡不住风,不少人的手脚都冻得发紫,像是一根根干枯的树杈。

他们看着空手走出来的李锐,眼里的狂热稍微冷了那么几分,甚至透出几分狐疑。

银子呢?

刚才抬进州衙的那些大箱子呢?

该不会……这位神一样的将军,也要像那些当官的一样,把钱都吞了吧?

这种念头一旦升起来,就像野草一样疯长。人群开始骚动,低声的咒骂和质疑在风中飘散。

“这当官的都一个鸟样……”

“怕是连口汤都不给咱们留……”

李锐站在点将台上,那辆Sd.Kfz.222装甲车就是他的王座。

他没说话,只是冷眼看着这群刚从奴隶变成兵的叫花子。他清楚这些人在想什么。在这些人的过去里,被欺骗、被剥削才是常态。

“都冷吧?”

李锐突然开口,声音通过扩音器,压住了风声,带着电流的嘶嘶声。

没人敢接话,只有几千排牙齿打颤的声音,“咯咯”作响。

“刚才那些钱,没了。”李锐指了指身后空荡荡的州衙方向,语气平淡,“老子花光了。”

人群里发出一阵绝望的嗡嗡声。赵二狗急得满头大汗,想吼两嗓子镇场子,却被李锐一个眼神制止。

“花哪儿了?”

李锐一挥手。

“哗啦——!”

没有任何预兆,凭空出现的动静。

校场的一侧,原本空无一物的空地上,像是变戏法一样,瞬间多出了几座小山。

不是银山。

是一捆捆墨绿色的、厚实得让人想哭的羊毛呢子大衣。

是一箱箱崭新的、泛着烤蓝幽光的工兵铲。

还有那一桶桶散发着怪味的铁桶。

“钱,我不稀罕。”

李锐从装甲车上跳下来,走到那堆大衣前,随手抽出军刀,“刺啦”一声挑断了捆扎带。

他抓起一件厚实的呢子大衣,狠狠扔向离他最近的一个老兵。

“我可不会看着自己的兵挨冻。”

那老兵下意识地接住。

手感沉甸甸的,那是羊毛和棉花的重量,扎实得让人心颤。这种料子,他在钱半城那个老东西身上都没见过。

他颤抖着把手伸进衣服里,暖和,真他娘的暖和。

“穿上。”

李锐的命令简短有力,不容置喙。

老兵手忙脚乱地披上大衣,扣子还没扣好,一股从未体验过的暖意就包裹了全身。

眼泪顺着他那张满是褶子的老脸就流了下来,在黑乎乎的脸颊上冲出两道白沟。

“这是……给我们的?”有人不敢置信地喊,声音都在劈叉。

“废话!”李锐骂了一句,却没人觉得刺耳,“一人一件,谁敢多拿,剁手!谁敢抢别人的,剁头!”

轰——!

人群炸了。

这一次,不是哗变,不是为了抢钱。

这三千汉子像疯了一样冲向那堆衣物。但奇怪的是,没人拔刀,没人推搡。

他们小心翼翼地捧起那些衣服,就像捧着刚出生的婴儿,生怕弄脏了半点。

穿上新衣的那一刻,那股子奴隶的卑微气,仿佛被这身挺括的军装给硬生生压下去了。

灰绿色的方阵,第一次在北宋的土地上出现。

那不是乞丐军,那是一群被钢铁和羊毛武装起来的狼群。

赵二狗穿着有些宽大的大衣,死死抚摸着那冰冷的铜扣子,只觉得心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

那不是贪婪,是一种叫做“尊严”的东西。

跟着这位爷,能活。

不仅能活,还能活得像个人样!

“噗通!”

赵二狗带头跪了下去,膝盖重重砸在硬土上。

“谢将军赐衣!!”

“谢将军赐衣!!”

三千人的嘶吼声,把天上的乌云都震散了几分。这一刻,李锐就是他们的天,就是他们的再生父母。

李锐重新爬上装甲车,居高临下地看着这群焕然一新的士兵。

这才是他要的。

钱算什么?有了这支肯为他去死的军队,整个天下的钱库都是他的提款机。

“暖和了吗?”李锐问。

“暖和了!!”回答声震天动地。

“暖和了就别给老子装死。”

李锐抬起手臂,戴着黑皮手套的手指,笔直地指向北方。

那里是阴山的方向,是风雪最盛的地方。

“这里是应州,离咱们的目的地,还差得远。”

“往北三百里,有个地方叫云州。辽人叫它西京。”

“咱们身上的衣服是新的,手里的枪是满的。”

李锐顿了顿,嘴角露出一丝狰狞的笑意。

“听说云州的金人更多,更有钱。”

“休整一日,明天一早,车队出发。”

“我要去云州,找金人再收一笔账。”

“这笔账很大,得用他们的命来填!”

赵二狗猛地从地上跳起来,挥舞着手里那把崭新的工兵铲,眼珠子红得像血,透着一股饿狼般的凶光。

“杀上云州!抢他娘的!”

“杀!杀!杀!”

风更大了,但校场上却热得发烫。

李锐缩回炮塔,轻轻拍了拍身旁的弹药箱。那里头装着五百枚cN毒气弹,上面画着刺眼的骷髅标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