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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的余晖淌过山下硕项湖畔陈家宅院的雕花窗棂,将正厅里的紫檀木桌椅晕染出一层暖融融的光泽。

陈敬薇拎着裙摆,像只归巢的小雀般噔噔噔跑进院里,银铃似的笑声惊飞了廊下啄食的麻雀。

“爹娘!爹娘!”

她一头扎进正厅,扑到母亲柳氏怀里,仰着红彤彤的小脸,眉眼间满是兴奋,“今日我和大姐去乐游山玩,可发生了一桩奇事!”

陈敬源的父亲陈启彦正捧着几家作坊近月的流水查看,看得入神,闻言抬眸笑道:

“哦?什么奇事,让我们薇丫头这般激动?”

陈周氏也笑着揉了揉女儿的发顶,替她拂去裙摆上沾着的草屑花瓣:

“慢些说,莫急,渴不渴?先喝口蜜水。”

丫鬟连忙端来一杯蜜水,陈敬薇接过喝了一大口,这才咂咂嘴,眉飞色舞地讲了起来:

“我们去乐游山看棠梨花,大姐见坡下的野蔷薇开得好,便想去摘几朵给我编花环。谁知坡上有块松动的青石,大姐一脚踩上去,竟把脚踝给崴了!”

陈周氏闻言顿时紧张起来,搁下手中的绣绷追问:

“你大姐怎么样了?伤得重不重?如今人在哪里?”

“娘别急!”

陈敬薇连忙摆手,

“大姐无碍的,恰巧有位公子路过,救了大姐呢!”

她顿了顿,掰着手指头细数:

“那位公子看着约莫二十左右的年纪,穿一身青布直裰,长得俊朗极了,眉宇间还有股书卷气,手里还提着个装书卷的青布包袱,瞧着就是个斯文有礼的读书人。”

他见大姐崴了脚,便主动上前询问。大姐起初还顾忌男女授受不亲,可那公子说‘山野之间,伤势要紧,何须拘泥俗礼’,还说他略通跌打扭伤的法子。陈敬薇模仿着赵钧逸的语气,小大人似的摇着头,逗得陈启彦夫妇忍俊不禁。

“后来呢?”柳氏追问,眼底满是关切。

“后来呀,”

陈敬薇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

“那公子小心翼翼地给大姐看了伤势,说骨头没碍着,只是筋络扭伤了。他还从包袱里取出一小瓶碧绿的活络膏,给大姐敷上,又撕了干净的布条仔细包扎好。敷上药之后,大姐说脚踝便不怎么疼了呢!”

陈启彦放下手中的书卷,若有所思地摩挲着下巴:

“这位公子倒是心善,还随身带着活络膏?”

“不止呢!”

陈敬薇接着道,

“他说这药膏是家母秘制的,消肿止痛最是管用。包扎好之后,他还亲自扶着大姐,送我们下了山。一路上,他和大姐聊了好多话,从山中的景致,聊到科举应试,两人说得可投契了!”

“科举应试”

陈启彦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这乐游山速来只有自己陈敬源在走科举之路,怎么又出来了个读书的。

“是啊!”

陈敬薇点头如捣蒜,

“大姐说,那公子说起读书来头头是道,一点儿也不输于二哥呢!对了爹娘,那位公子姓赵,名钧逸,说他爹在我们家作坊做工”

“姓赵,还在作坊做工”陈启彦一时也想不起是陈家到底哪个作坊

陈敬薇眨了眨眼:“应该是吧?那位赵公子是这么说的。”

陈周氏闻言也笑了:“如此说来,这位赵公子倒是个难得的好儿郎,既有才学,又心地善良,待人还这般体贴周到。”

她想起自家长女,眼中满是温柔,

“澜儿那孩子,素来端庄持重,今日崴了脚,定是受了惊吓,亏得有这位赵公子相助。”

陈敬薇凑到母亲耳边,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

“娘,我瞧着,大姐和那位赵公子,好像……好像对彼此都有些意思呢!”

“哦?此话怎讲?”

陈周氏来了兴致,连陈启彦也竖起了耳朵。

“方才在山下分别时,赵公子扶大姐上马车,大姐的脸都红透了,头都不敢抬呢!”

陈敬薇捂着嘴偷笑,

“后来赵公子还说,改日要再去乐游山寻一处好景致,与大姐共赏。大姐轻轻点了头,嘴角还偷偷上扬呢!”

陈周氏与陈启彦对视一眼,皆是会心一笑。

陈周氏轻叹一声,目光望向窗外,似是透过庭院的花木,看到了长女温婉的身影:

“澜儿今年已经十六岁了,确实到了该出嫁的年纪。”

“前几年只顾着陈家这几个作坊的经营和大儿子科举的事情,澜儿的事情确实没有顾得上既然现在有好感,那就看看吧。”

陈启彦也颔首道:“是啊,咱们陈家现在虽然家大业大,却也不讲究那些门第高低的虚礼,只求女婿品行端正,与澜儿情投意合便好。这赵公子,与澜儿有这般偶遇的缘分,只要品行端正。倒也是个不错的人选。”

“只是,”

陈启彦话锋一转,眉头微蹙,

“我们如今只知他姓赵,却不知他的性情如何,平日里的行止又是怎样,贸然揣测,未免太过草率。”

陈周氏深以为然:“夫君说得是。改日澜儿身子好些了,我们再细细问问她。若是她对这位赵公子真有几分心意,你便去打听打听赵公子的底细,若是真的合适,再与其父母双亲,也好成全了这桩美事。”

正说着,门外传来丫鬟的声音:“老爷夫人,大小姐回来了。”

陈启彦夫妇连忙起身,只见陈敬澜由丫鬟扶着,缓步走了进来。她的脚踝上缠着布条,脸色还有些苍白,眉宇间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娇羞。

陈周氏连忙上前扶住她,柔声问道:“澜儿,身子可好些了?脚踝还疼不疼?”

陈敬澜轻轻摇了摇头,目光掠过父母,脸颊微微泛红,轻声道:“劳爹娘挂心,已经好多了。”

陈敬薇蹦蹦跳跳地跑到她身边,挽住她的胳膊,笑嘻嘻道:

“大姐,我正跟爹娘说你和赵公子的事呢!”

陈敬澜的脸瞬间红得像熟透的樱桃,轻轻瞪了妹妹一眼,却没说什么,只是垂着头,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陈启彦看着长女这般模样,与陈周氏相视一笑,心中已然有了数。

暮春的风穿堂而过,带着院中的花香,拂过正厅里的欢声笑语,也拂过陈敬澜心头那点悄然萌发的、甜丝丝的情愫。

这一场乐游山的偶遇,似是为这静好的春日,添上了一抹最为旖旎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