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蝉子的话，像一道惊雷劈进杨婵心底。
归墟……是上一个纪元的轮回？
什么意思？轮回不是后土娘娘身化才有的吗？难道在洪荒诞生之前，还有更古老的纪元？而那个纪元的终结，便是今日的归墟？
她张了张嘴，想追问，金蝉子却摇了摇头：“贫僧所知，仅此而已。玄冥怨念中残留的，只是一些破碎的画面与执念，难以拼凑完整。但有一点可以肯定——”
他看向杨婵，目光凝重：“归墟正在‘苏醒’。不是被动地吞噬万物，而是主动地……寻找着什么。秦毅拖棺归来，或许就是为了阻止这件事。”
寻找什么？
杨婵想起归墟之眼中伸出的那只巨手，想起那句“找到了……”。难道归墟寻找的，就是秦毅？或者……是秦毅带回来的那具青铜古棺？
无数疑问涌上心头，但她知道，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
雪岭的震动越来越剧烈。
不是宝莲灯融化玄冰引发的共鸣，而是来自外界——有人正在强攻雪岭的守护禁制！
燃灯古佛脸色微变：“是北冥宫的人。他们追来了。”
果然。
杨婵望向山下。透过渐渐散去的风雪，可以看见三道人影正从三个方向朝雪岭逼近。磐石妖帅手持开山斧，一斧一斧劈在无形的禁制光幕上，每一斧都让整个雪岭震颤；羽衣妇人六翼齐展，六大法则凝聚成六色光柱，如钻头般疯狂冲击禁制薄弱处；黑袍人则释放出无数怨魂，怨魂附着在禁制上，疯狂啃噬，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
三大妖帅联手，雪岭的守护禁制虽强，却也撑不了多久。
“圣母速走。”燃灯古佛向前一步，九环锡杖顿地，一圈金色佛光荡漾开来，暂时加固了禁制，“老僧断后。”
“古佛……”杨婵犹豫。燃灯古佛虽强，但毕竟年迈，且要分心守护刚刚脱困、修为未复的金蝉子，面对三大妖帅的围攻，凶多吉少。
“无妨。”燃灯古佛微微一笑，“老僧活了这么久，也该活动活动筋骨了。况且——”
他看向杨婵：“秦毅那小子既让你来此，必已安排好退路。你身上，应该有他留下的后手吧？”
杨婵一怔。
后手？
她想起秦毅在石珠中的最后指引：“东行三万里……有人等你……”如今人已见到，但退路呢？
就在她思索间，怀中忽然传来温热。
是那枚已经化作粉末的石珠残留——竟还有一丝微弱的感应，指向雪岭东侧的一处断崖。
那里！
她不再犹豫，对燃灯古佛深深一礼：“多谢古佛。”
燃灯古佛合十还礼，而后转身，面向山下三大妖帅。他周身佛光大盛，一尊高达千丈的过去佛金身法相在身后浮现，法相拈花微笑，却散发出镇压诸天的威严。
禁制，破了。
三大妖帅如狼似虎扑上山来！
“走！”燃灯古佛厉喝，九环锡杖横扫，一道金色佛光如海浪般席卷而出，将冲在最前的磐石妖帅逼退！
杨婵转身，化作一道流光射向断崖。
“拦住她！”羽衣妇人尖啸，六翼振动，六**则光柱如毒蛇般追向杨婵后背！
但燃灯古佛的金身法相已挡在了光柱前。法相双手合十，一道“卍”字佛印浮现，硬生生将六**则光柱挡下！同时法相张口，吐出梵音真言：
“嗡、嘛、呢、叭、咪、吽——”
六字大明咒！
每一个音节都化作实质的金色符文，如流星般砸向三大妖帅！符文所过之处，怨魂消散，煞气净化，连罡风都为之平息！
三大妖帅脸色凝重，不得不停下追击，全力应对这佛门至高真言。
趁此间隙，杨婵已到断崖边。
断崖下是深不见底的冰渊，寒风如刀，呼啸而上。石珠的感应指向冰渊深处——那里似乎有一个微弱的空间波动。
是传送阵？
她不及细想，纵身跃下！
身后传来磐石妖帅的怒吼：“想逃？！”
一柄开山斧破空飞来，斧刃撕裂空间，直斩杨婵后心！这一斧含怒而发，威力更胜之前，斧未至，凛冽的杀意已让杨婵背脊发寒。
她咬牙，回身一剑斩出！
玉清剑与开山斧硬撼！
“铛——！！！”
金铁交鸣声震耳欲聋！杨婵虎口崩裂，整条右臂瞬间麻木，玉清剑脱手飞出，坠入冰渊！她自己也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撞在冰壁上，喷出一口鲜血。
太乙巅峰的全力一击，终究不是她能硬接的。
但这一斧，也给了她缓冲的机会。
她强忍剧痛，借着撞击的反冲力，加速坠向冰渊深处！同时左手掐诀，宝莲灯焰向下喷射，推动她如流星般下坠！
开山斧在空中一折，还想再追，却被一道金色佛光缠住——燃灯古佛出手了。
“老秃驴，你找死！”磐石妖帅暴怒，召回开山斧，与另外两人一起，全力围攻燃灯古佛。
雪岭之巅，佛光与妖气激烈碰撞，整座山峰都在颤抖。
冰渊深处。
杨婵不知下坠了多久。四周越来越暗，温度越来越低，连宝莲灯的光华都被压缩到身周一尺。她左肩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染红衣襟，意识也开始模糊。
不能昏过去。
她咬破舌尖，剧痛让她清醒了些。目光扫视四周，终于在下坠千丈后，看到了那个空间波动的源头——
那是一个镶嵌在冰壁上的古老祭坛。
祭坛呈圆形，直径约三丈，表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空间符文。符文大多已黯淡，只有中央一小片还在微微发光，散发出微弱的空间波动。
是传送阵没错，但似乎……损坏严重。
杨婵落在祭坛上，踉跄几步才站稳。她检查祭坛，发现阵法的核心——一块拳头大小的“虚空石”——已经布满了裂痕，内部的空间之力所剩无几，最多还能支撑一次短距离传送。
而传送的目的地，阵法上标注的坐标是……华山。
秦毅果然留了后手。
但他大概也没想到，杨婵会受这么重的伤，而阵法会损坏到这种程度。一次短距离传送，根本不足以从北洲直接传到南赡部洲的华山，最多只能传到两洲交界处。
而且，启动阵法需要空间之力。虚空石内的力量不够，需要外力注入。
杨婵看向手中的寂世古灯。
灯盏内，归墟结晶依旧在缓缓旋转。结晶蕴含着庞大的归墟之力，虽然性质与空间之力不同，但归墟本就是万物的终结与归宿，从某种意义上说，它包含着“空间”的终极形态——湮灭。
或许……可以试试。
她将寂世古灯放在祭坛中央，以宝莲灯焰为引，试图引导归墟结晶中的力量注入虚空石。
灯焰触及结晶的刹那，结晶剧烈震颤！表面的黑色纹路如毒蛇般游走，一股暴戾、混乱、充满吞噬欲望的力量爆发出来，疯狂冲击宝莲灯的束缚！
杨婵脸色一白，险些被这股力量反噬。她急忙稳住心神，全力催动宝莲灯，以造化真意压制结晶的暴动。
但结晶的力量太庞大了，且充满了归墟特有的侵蚀性。宝莲灯焰虽然能压制，却无法将其“转化”为温和的空间之力。两股力量在祭坛上激烈对抗，震得整个冰渊都在摇晃，冰壁崩裂，无数冰块如雨落下。
这样下去不行。
要么被结晶反噬，要么阵法崩溃。
就在她进退两难时，怀中忽然飘出一滴金色的液体。
是燃灯古佛给的琉璃佛血！
佛血自行飞出，落在寂世古灯的灯盏上。温润、祥和、蕴含着过去现在未来三**则碎片的佛门本源之力，如春雨般渗入灯焰，渗入结晶。
奇迹发生了。
原本暴戾的归墟之力，在佛血的调和下，竟渐渐平息下来。黑色纹路停止了游走，结晶旋转的速度变慢，那股吞噬欲望也被佛血的慈悲真意安抚。
归墟与佛门，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在这一刻达成了微妙的平衡。
结晶开始释放出精纯的、无属性的本源之力——那是归墟吞噬万物后，剥离一切属性，剩下的最纯粹的“存在之力”。这股力量注入虚空石，虚空石上的裂痕竟开始缓缓愈合！
虽然无法完全修复，但至少，够用了。
杨婵抓住时机，双手按在祭坛上，催动阵法。
“嗡——”
祭坛亮起刺目的白光！空间符文一一激活，在她脚下形成一个巨大的传送阵图。阵图旋转，空间开始扭曲、折叠。
传送，启动！
在身形消失的最后一刻，她抬头看了一眼冰渊上方。
雪岭之巅，佛光与妖气的碰撞已到白热化。燃灯古佛的金身法相光芒黯淡，却依旧如山岳般屹立不倒；三大妖帅个个带伤，却攻势更狂。
而在更远的北方，葬神海方向，一股浩瀚到无法形容的气息正在苏醒。
是覆海大圣。
他压制住归墟结晶了吗？还是……
没有时间细想了。
白光吞没了一切。
杨婵只觉得天旋地转，仿佛被扔进了一个疯狂旋转的漩涡。这一次的传送，比从归墟出来时更加颠簸、更加混乱——阵法损坏，空间通道极不稳定，随时可能崩塌。
她抱紧宝莲灯和寂世古灯，将最后法力注入护体光华，硬抗空间乱流的撕扯。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万年。
“轰！”
她重重摔在地上。
不是冰原，不是雪地，而是……温热的沙滩。
阳光刺眼，海风咸湿。
她挣扎着坐起，环顾四周。
眼前是一片金色的沙滩，沙滩外是蔚蓝的大海，海浪温柔地拍打着岸边。远处有青山连绵，山间云雾缭绕，隐约可见亭台楼阁。
空气中，弥漫着熟悉的、久违的灵气。
这里不是北洲。
这里是……东海？
秦毅的传送阵，果然出了偏差。但无论如何，她离开了北俱芦洲，离开了那片冰雪地狱。
她长舒一口气，正要检查伤势，忽然脸色一变。
左肩的伤口处，那道灰黑色的疤痕，此刻竟开始缓缓蠕动。
归墟的侵蚀，并没有因为离开北洲而停止。
反而……更加活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