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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太医的精心诊治和皇后的悉心照料下,扶苏的高热在三四日后终于渐渐退去,但身体依旧十分虚弱,咳嗽不止,精神萎靡。太医再三叮嘱,必须绝对静养至少半月,彻底清除体内余邪,否则极易反复,酿成痼疾。

然而,身为皇帝,想要真正“静养”又谈何容易?尽管李斯已经将大部分政务揽下,但许多涉及重大决策、官员任免或需要皇帝用印的诏书,依然必须由扶苏亲自过目定夺。

卧病的第五日,扶苏感觉精神稍好一些,便挣扎着想要坐起,过问朝政。皇后和近侍宦官苦苦劝阻。

“陛下,龙体要紧!丞相已将诸事安排妥当,您就安心休养几日吧!”皇后握着扶苏的手,眼中含泪恳求。

“朕……朕躺不住。”扶苏虚弱地摇摇头,声音沙哑,“一日不览奏章,心中便觉空落不安。天下之事,系于一身,岂能久耽?”

他坚持让宦官将一些由李斯筛选过的、最为紧要的奏章搬到榻前。于是,一副奇特的景象出现在皇帝寝宫之中:年轻的皇帝半倚在龙榻之上,身上盖着厚厚的锦被,脸色苍白,不时发出压抑的咳嗽声,却强打着精神,手中拿着一份奏章,就着榻边灯烛的光芒,仔细阅读。

那是一份关于漕运改革的议案,涉及多个郡县的协调和大量钱粮的调配。扶苏看得很慢,时而闭目思索,时而提笔在一旁的纸上写下几个字,或是批注,或是疑问。他的手指因为虚弱而微微颤抖,字迹也不如平日工整,但那份专注和责任感,却让在一旁伺候的宫人无不动容。

“此议……虽好,然关中今岁收成……咳咳……未必丰足,骤然加大漕运,恐增民负……需……需与丞相再议,缓图之……”他一边咳嗽,一边断断续续地对身旁负责记录口谕的宦官说道。

看完一份,他又示意取来下一份。那是廷尉府关于一批刑徒复核案的最终裁决请示,涉及数十人的生死或自由。扶苏看得更加仔细,眉头紧锁,反复权衡。

“此人……按律当徒边,然其母老且病,独子若远戍,恐……恐生计无着……可否……咳咳……准其纳赎?……”他试图在严苛的法令与人情之间,找到一丝怜悯的缝隙。

他就这样**在病榻之上**,一份接一份地**批阅**着关乎帝国运行的**奏章**。额头上不时渗出虚弱的冷汗,皇后心疼地用丝帕为他擦拭。药煎好了端上来,他往往要宦官催促数次,才肯暂时放下笔,将那苦涩的汤汁饮下。

李斯每日都会入宫探视并汇报政务,看到皇帝病中仍如此操劳,心中亦是感慨万千。他既敬佩扶苏的勤政与责任心,也更深切地担忧起皇帝的身体能否承受这沉重的负荷。他只能更加尽力地将繁琐的事务处理妥当,筛选出真正需要皇帝决断的事项,并尽量将方案做得周详清晰,以减轻皇帝的负担。

皇帝**扶苏带病理政**的消息,虽未公开宣扬,但还是在高层小范围内流传开来。有人感佩其勤勉,如蒙恬、冯去疾等老臣闻之,皆赞叹“陛下仁孝勤政,实乃社稷之福”;也有人不免心生忧虑,如此透支精力,绝非长久之计。帝国的未来,似乎与这位年轻皇帝并不算强健的体魄,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