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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朝局因挫败“天象”阴谋而稍显平稳,新政在摒弃浮华、更为务实的方向上稳步推进之际,一个潜伏已久、不容忽视的问题,开始悄然浮出水面,并逐渐侵蚀到帝国的核心——那便是年轻皇帝扶苏每况愈下的身体状况。

扶苏自幼长于深宫,虽得天下名儒教导,饱读诗书,涵养了仁厚的性情与明晰的治国理念,但先天体质却算不得强健,甚至带着几分文弱。这与他的父亲始皇帝嬴政那仿佛蕴藏着无穷精力、事必躬亲、意志如钢铁般的强悍体魄形成了鲜明对比。自继位以来,年号“昭德”,他心怀宏愿,宵衣旰食,渴望以仁德教化天下,做出一番不同于父皇严苛风格、却能泽被苍生的功业。北疆大捷,他力排众议,毅然亲临苦寒前线犒军,以固边塞;朝堂之上,新旧势力交织,利益盘根错节,他需时时权衡,做出诸多艰难决断,耗费心神;此前阴阳家借天象蛊惑人心,他初时亦不免忧惧,明了真相后更是震怒于奸人乱政……这一桩桩、一件件,无不像沉重的担子,压在他本不算宽厚的肩头,大量消耗着他宝贵的心力。

加之他天性仁厚,甚至有些敏感,对于推行新政中遇到的阻力、奏章里反映的地方灾异、以及民间尚未完全纾解的困苦,常常感同身受,忧思郁结于心。这种持续的精神重压,对于一位本就不以体魄见长的年轻君主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的沉重负担。

昭德二年的初冬,咸阳城的天气格外阴冷潮湿,连绵的细雨夹杂着寒意,仿佛能渗透骨髓。一连十余日,扶苏皆在烛火摇曳的御书房内批阅那似乎永无止境的奏章,常至深夜。期间虽偶感鼻塞、畏寒,也只当作寻常不适,饮下内侍备好的姜汤驱寒后便再次埋首案牍,并未太过在意。然而,积劳终成疾。一日清晨,天色未明,宫人如常唤其起身准备早朝,扶苏刚被搀扶着坐起,便觉一阵天旋地转般的剧烈眩晕袭来,眼前发黑,浑身虚软无力,竟直直向前栽去!幸得左右宦官眼疾手快,慌忙抢上前牢牢扶住。近侍宦官心惊胆战地伸手一触其额,入手处竟是一片滚烫,犹如炭火!

太医令被火速召入宫中,步履匆匆,面色凝重。寝殿内帷幕低垂,药香微泛。太医令屏息凝神,为龙榻上昏沉的天子仔细诊脉,良久,方起身向闻讯急速赶来的丞相李斯及忧心如焚的皇后禀报,声音低沉而严峻:“陛下此症,乃**积劳成疾,元气有亏,以致风寒邪气乘虚深入,由表及里。现今高热不退,是关键所在。陛下必须即刻隔绝外务,安心静养,万万不能再劳心费神。若再耗费心神,恐邪热内陷,引发惊厥闭脱之危,则……则后果不堪设想。” “风寒”二字,看似寻常时疾,但发生在日理万机、系天下安危于一身的皇帝身上,尤其是在其根基不固、明显已心力交瘁之时,便显得格外凶险,牵动着整个帝国的神经。

消息一经证实,丞相李斯当机立断,即刻下令:暂停当日早朝,一应日常政务,暂由丞相府会同相关官署依律代为处理;非关乎社稷存亡的极度紧急军国要务,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惊扰皇帝静养。同时,他严令太医署倾尽全力,所有用药务必选用最上等药材,斟酌再三,力求万无一失,并命侍中、黄门等近侍严密守护,随时禀报病情变化。

顷刻间,原本庄严肃穆的咸阳宫,被一层无形而厚重的压抑气氛所笼罩。皇后衣不解带,亲自守在龙榻之前,不时用温热的丝巾为扶苏擦拭额角的虚汗。宫人们屏息凝神,步履又轻又急,生怕一丝多余的声响都会惊扰圣安。浓重的汤药气息,日夜弥漫在寝殿内外,取代了往日熟悉的墨香与熏香。

龙榻之上,扶苏双颊因持续高热泛着异样的潮红,嘴唇干裂起皮,呼吸急促而沉重,显得异常艰难。他时而陷入昏睡,时而在意识模糊的梦呓中,断断续续地喃喃着“减赋……民生多艰……北地……戍卒寒衣……”,字字句句,竟依然萦绕着未竟的国事与天下的黎民。可见即便在病痛缠身、神智不清之时,那份沉甸甸的责任感依旧牢牢占据着他的心神。

李斯静立于寝殿之外,透过微微晃动的珠帘,凝视着榻上那张年轻却已写满憔悴与病容的脸庞,不由得眉头深锁,心中百感交集,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扶苏,是他亲眼看着成长的学生,是他与一众老臣在始皇帝骤崩后艰难时刻竭力拥立的君主,更是他得以推行自身政治理想、维系朝局平衡、乃至保全整个李氏家族未来的关键所在。皇帝的安康,直接关系到“昭德”新政能否延续,关系到这庞大帝国能否避免动荡、平稳前行。这场突如其来、势汹汹的疾病,如同一记沉重的警钟,骤然敲响在帝国权力之巅,提醒着所有人,这看似稳固的秩序,其基石是何等依赖那具正值盛年却已不堪重负的躯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