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事院的巨大进展让朱标心情振奋,从天津卫返回东宫的一路上,他都在与随行的东宫属官讨论着如何进一步调配资源,以确保舰队能在明年春天如期成型。
他的脑海中充满了对未来的规划,直到踏入东宫大门,看到太子妃常氏在侍女搀扶下,在庭院中缓缓散步的身影。
朱标脸上的兴奋稍稍收敛,化为一丝温柔的歉意。
他快步上前,扶住常氏的手臂。
“常姐姐,怎么不在屋里歇着?外面风大。”朱标的声音不自觉放轻。
常氏见到丈夫归来,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殿下回来了。在屋里闷得慌,出来走走,太医也说适当走动利于生产。”
她仔细看了看朱标的脸色,轻声道:“看殿下神色,海事院那边定是进展顺利?”
“嗯,非常顺利。”
朱标点点头,搀着她慢慢往回走,“老四和祺弟做得很好,船造得快,炮也铸得好。明年春天,我们就能有一支强大的舰队南下了。”
“那真是太好了。”
常氏由衷地感到高兴,但随即眼中也闪过一丝忧虑,“只是……殿下届时又要远行……”
朱标明白她的担心,握了握她的手:“放心,此次不比征东,主要是宣慰和探索,并非一定要血战。况且舰队强大,安全无虞。”
他顿了顿,看着她的肚子,语气更加柔和,“只是……又要辛苦你,独自孕育孩儿,还要照顾雄英。”
常氏摇摇头,温婉一笑:“为殿下开枝散叶,是臣妾的本分。只望殿下在外,一切平安。”
正当夫妻二人低声交谈时,一名坤宁宫的宫女前来传话:“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皇后娘娘请殿下得空去坤宁宫一趟,说是有事相商。”
朱标有些意外,这个时辰母后找他,不知何事。
他安顿好常氏,便起身前往坤宁宫。
无独有偶,几乎在同一时间,燕王府里也上演着类似的一幕。
朱棣刚从海事院回来,浑身还带着港口的海风和工匠区的烟火气,兴冲冲地就要跟徐妙云讲述今天的进展。
徐妙云正坐在榻上,由侍女帮着按摩有些浮肿的小腿——她也再度有了身孕。
“云娘!你是没看见,那‘镇海级’的龙骨,那叫一个气派!等造好了,老子……”
朱棣话音未落,就见徐妙云微微蹙眉,扶着腰似乎有些不舒服。
他连忙收住话头,凑过去,“怎么了?是不是这小子又闹你了?”
说着,大手就要往徐妙云肚子上摸。
徐妙云拍开他的手,嗔道:“轻点!没个轻重。还不是你,一回来就大呼小叫的。”
话虽如此,她眼底却带着笑意,“看你这样子,今天海事院又有好事?”
“那当然!”
朱棣嘿嘿一笑,压低声音,仿佛怕吓着未出世的孩子,“进度快得很!祺哥说了,明年春就能拉出一支像样的舰队!到时候,我……”
“你又要跑没影了,是吧?”
徐妙云接过话头,语气带着几分无奈,但更多的是理解,“就知道你闲不住。”
朱棣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嘿嘿,为国效力嘛……就是苦了你了,又得让你一个人在家。”
这时,燕王府的内侍也进来禀报,说皇后娘娘召燕王殿下入宫。
朱棣和徐妙云对视一眼,都有些疑惑。
朱棣嘀咕道:“母后这会儿叫咱们干啥?难不成爹又因为海事院的事要训话?不能啊,今天大哥还挺满意的……”
带着几分猜测,朱棣也快马加鞭赶往皇宫。
兄弟二人在坤宁宫外碰了头。
“大哥,母后叫咱们什么事?”朱棣凑近低声问。
朱标摇摇头:“我也不知。进去便知。”
两人整理了一下衣冠,走进坤宁宫暖阁。
只见马皇后正端坐在榻上,面前摆着几卷画轴,脸上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慈爱、算计和些许促狭的笑容。
“儿臣给母后请安。”朱标和朱棣齐声行礼。
“快起来,坐。”马皇后笑着招手,示意他们坐到近前。
两人坐下后,马皇后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先打量了他们一番,尤其是着重看了看他们的气色,然后满意地点点头:“嗯,看来这些时日休养得不错,精气神都养回来了。”
朱标恭敬答道:“劳母后挂心,儿臣等一切安好。”
朱棣则没那么拘束,直接问道:“母后,您叫儿臣来有什么事?是不是爹有什么新吩咐?”
马皇后摆摆手,慢条斯理地说:“今天不找你们父皇的事。是母后我,有件大事要跟你们商量。”
她顿了顿,目光在两人脸上扫过,语气变得语重心长,“标儿,老四,你们可知,我们老朱家如今最大的喜事是什么?”
朱标和朱棣被问得一怔。
朱标谨慎地回答:“自然是国泰民安,四海升平?”
朱棣想得更直接些:“是海事院进展顺利?明年就能收拾佛郎机人了?”
马皇后嗔怪地看了他们一眼:“就知道国事!母后问的是家事!是咱们老朱家自己的事!”
她拿起面前的一卷画轴,缓缓展开,上面是一位姿态端庄、容貌秀丽的年轻女子画像。
“最大的喜事,是咱们朱家人丁兴旺!标儿,常氏又快生了吧?老四,妙云这也是第二胎了。”
朱标和朱棣这才明白过来,连忙点头称是。
马皇后话锋一转,脸上露出“忧色”:“可是,你们想想,明年开春,你们就要率领舰队南下远航。这一去,山高路远,海上风波难测,何时能归,尚未可知。”
马皇后继续道:“常氏和妙云届时都要临盆,或是孩子尚在襁褓,需要她们全心照料。
她们身为正妃,操持王府(东宫)事务已然辛苦,母后实在不忍心看她们太过操劳。”
朱标感动道:“母后体恤,儿臣代常氏谢过母后。”
朱棣也点头:“云娘她确实辛苦。”
“所以啊,”
马皇后图穷匕见,脸上那点“忧色”瞬间被一种精明的光彩取代,“母后想着,得找两个贴心的人,在你们出征期间,帮着分担府内事务,也能多陪陪你们,免得你们在外征战,身边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
她将手中的画轴推向朱标:“标儿,你看这位姑娘如何?她是光禄寺少卿陈本之女,陈氏。知书达理,性情温婉,最是体贴。”
她又拿起另一卷画轴,递给朱棣:“老四,这个是武定侯郭英的侄女,郭氏。将门虎女,爽利大方,跟你这跳脱的性子,说不定正合得来。”
朱标和朱棣这才彻底明白过来——母后这是要给他们纳侧妃!
朱标顿时有些窘迫,他看了一眼画像上的陈氏,确实端庄秀丽,但他心中挂念常氏,又觉此时纳妃有些突兀,一时不知如何作答:“母后,这……常姐姐她并无怨言,且儿臣即将远行,此时纳妃,是否……”
马皇后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正是因为你即将远行,才更要纳!难不成你要常氏挺着大肚子,或是刚生产完,还要为你操心府内琐事?有个妹妹帮衬着,岂不是好?再说,”
她压低声音,带着一丝“你懂的”的笑意,“你们这一去不知多久,趁着还在京里,赶紧让新人也有个盼头,说不定明年回来,就能给雄英再添个弟弟妹妹了呢?”
朱标被母亲这番直白的话说得耳根微红,讷讷不能言。
一旁的朱棣反应更大,他几乎是从椅子上跳起来的:“母后!不行不行!我这有一个云娘就够我头大的了!再来一个?还是郭英的侄女?那老头看我就不顺眼,他侄女能跟我合得来?到时候天天在府里比武打架吗?不行不行!”
马皇后瞪了他一眼:“胡说八道!郭家姑娘是有些英气,但也是大家闺秀!怎么就比武打架了?我看正好治治你这毛躁的性子!这事没得商量,我和你父皇已经看过了,都觉得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