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迦太基城外的荒原。
一万名身披重甲的迦太基步兵集结完毕。
哈斯德鲁巴站在高台上，视线扫过下方的方阵。
这是迦太基最精锐的神圣兵团。
每一名士兵都经过严格选拔，身高体壮，手持长矛与圆盾。
他们曾随汉尼拔翻越阿尔卑斯山，曾在坎尼战场上收割七丘人的头颅。
厚重的青铜胸甲在阳光下反射着冷硬的光泽。
长矛林立，盾牌相连。
这种密集的方阵是地中海世界的战争机器，一旦开动起来，能碾碎面前的一切阻碍。
哈斯德鲁巴对这支军队有着绝对的信心。
目光转向对面。
秦军的阵地显得单薄。
人数只有三千。
连个像样的战车都没有，看起来更加寒碜，甚至没有骑兵。
最前排摆放着一排排奇怪的木制器械，后面站着身穿轻甲的秦军士兵。
朴昌皓站在阵地中央。
手里拿着一面令旗。
神机营的士兵们正在进行最后的调试。
绞盘转动的声音此起彼伏。
哈斯德鲁巴不免疑惑，秦人实在有点太托大。
这种距离和地形，没有任何屏障，简直是犯了兵家的大忌。
一旦重装步兵冲起来，这三千人会被瞬间踩成肉泥。
号角声响起。
神圣方阵开始移动，步伐整齐划一。
哈斯德鲁巴盯着对面的秦军。
距离一千五百步，对方没有动。
距离一千二百步，对方还是没有动，他反而更加疑惑，对方这是什么操作？
秦人被吓傻了？
这个距离，迦太基的投石兵都无法造成有效杀伤。
秦军的指挥官在等死。
朴昌皓面无表情。
他看着测距兵打出的手势。
一千步。
这是三代机关连弩的有效杀伤极限。
也是这个时代所有军队都无法触达的禁区。
朴昌皓手中的令旗挥下。
“放！”
前排的三百架机关连弩同时震动。
哈斯德鲁巴只觉得耳朵旁惊雷炸响。
密密麻麻的黑点升上高空，朝着迦太基方阵头顶砸落而下。
速度快到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箭矢的轨迹。
迦太基方阵前排的百夫长昂着头，看着上方的箭矢。
经验告诉他，这种距离射来的箭矢，早就没了力道，落在盔甲上只会弹开。
举盾都是多余的，所以他连这个命令都懒得下达，只是嘿嘿一笑而过。
下一瞬，黑点落下。
那名百夫长的想法还没转完，他只觉胸口如遭重击。
虽然是去掉了箭头的训练箭，但在重力和强劲弩机的加持下，这些木杆带着恐怖的动能。
百夫长身上的青铜胸甲瞬间凹陷。
整个人向后倒飞出去，砸倒了身后的两名士兵。
惨叫声在方阵前沿爆发。
密集的箭雨覆盖了方阵的前五排。
许多迦太基士兵举着盾牌的手臂直接骨折，盾牌脱手而出。
原本整齐的方阵瞬间缺了一块。
哈斯德鲁巴的手抓紧了栏杆。
怎么可能？
这绝对是一千步的距离。
什么样的弓弩能射这么远？还能保持这种杀伤力？
这违背了他对战争的认知。
秦军阵地。
第一排射击完毕，迅速后撤装填。
第二排上前。
朴昌皓再次挥旗。
又是三百支重箭腾空而起。
这次迦太基士兵学乖了，就算死不了，砸在身上绝对不好受，还是自己的小命自己顾。
不用军官下令，所有人本能地举起盾牌，身体蜷缩在盾牌下。
哈斯德鲁巴看着自己的精锐方阵在远处停滞不前。
连敌人的脸都还没看清，就已经倒下了一片。
愤怒涌上心头。
“进攻！”
哈斯德鲁巴咆哮着。
“你们在搞什么！冲过去！只要冲过去，他们就是待宰的羔羊！”
传令兵拼命挥舞旗帜。
迦太基方阵重新整队。
士兵们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直接跨过同伴的身体，怒吼着向前推进。
秦军的箭雨没有停歇。
三段式射击保证了火力的连贯性。
每一波箭雨都带走数十名迦太基士兵的战斗力。
地面上躺满了呻吟的伤员。
迦太基人的每一步都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但他们毕竟是精锐。
这种程度的打击还不足以让他们崩溃。
距离拉近到五百步。
哈斯德鲁巴松了一口气。
这个距离，迦太基步兵开始冲锋。
只要这几百步冲过去，秦军那些脆弱的弩机就会变成废柴。
朴昌皓看着逼近的方阵。
脸上依旧没有波澜。
他侧过头，对着身后的传令兵点点头。
令旗变换。
连弩手停止射击，向两侧散开。
露出了后方被黑布遮盖的几十辆推车。
黑布掀开。
露出了狰狞的金属管口。
每个管口后方都连接着一个巨大的铜罐。
几名秦军士兵正用力压动铜罐上的杠杆。
压力表上的指针在跳动。
哈斯德鲁巴眯起眼睛。
这又是什么新鲜玩意？新的弩机？
管口太粗，根本装不了箭矢。
迦太基方阵的前锋已经冲到近前。
士兵们看到了希望。
他们举着破损的盾牌，发出震天的战吼。
朴昌皓抬起手。
几十道橘红色的液体从管口喷涌而出。
在离开管口的瞬间，被预置的火种点燃。
数条火龙在平原上咆哮而出。
猛火油经过加压喷射，射程极远。
火焰在空中膨胀，瞬间覆盖了方阵的前沿。
热浪滚滚。
冲在最前面的迦太基士兵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火焰吞噬。
这种火不是普通的火。
猛火油附着性极强。
一旦沾上，根本无法扑灭。
惨叫声变得凄厉无比。
士兵们丢掉盾牌，在地上疯狂打滚。
但火焰依旧在燃烧，甚至烧穿了皮甲，烧焦了皮肉。
后面的士兵惊恐地停下脚步。
他们看着前方的同伴变成一个个火人。
惨状击穿了他们的心理防线。
数十道火龙在方阵前交织成一道火墙。
哈斯德鲁巴呆立在高台上。
他的神圣兵团，在对方面前就像一群无助的孩童，连靠近都做不到。
秦军阵地。
朴昌皓抬手示意停止喷射。
只剩下地面上还在燃烧的残余油料，以及痛苦哀嚎的迦太基伤兵。
秦军士兵重新列队，冷漠地注视着对面的迦太基人。
只要对方敢再前进一步，刚才的打击就会重复。
迦太基方阵彻底乱了。
前排的士兵拼命向后挤，想要远离恐怖的管口。
后排的士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在惯性向前。
踩踏发生了。
哈斯德鲁巴看着这一切。
这根本不是一个层面的较量。
秦人甚至没有拔剑。
仅仅靠着这些奇技淫巧，就废掉了他最强的步兵方阵。
如果不撤退，这一万人都会死在这里。
哈斯德鲁巴深吸一口气。
“撤退。”
迦太基方阵如蒙大赦。
士兵们争先恐后地转身，狼狈地向城门方向逃窜。
再无半点精锐的样子。
毕竟是演习，虽然也预设了可能有伤亡，但真的打出真火也不太好。
秦军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迦太基人逃跑。
这场演习结束了。
迦太基人的骄傲，被秦人的弩箭和火焰，烧得一干二净。
蒙毅走到朴昌皓身边。
看着远处扬起的尘土。
“效果不错。”蒙毅说道。
朴昌皓放下令旗。
检查了一下身边的喷火器压力阀。
“还是太近了。”朴昌皓有点不满。
“如果改进一下喷嘴结构，射程还能增加五十步。”
蒙毅白了他一眼。
“你可就知足吧，这已经是超越他们不知道多少的打击手段了。”
对于迦太基人来说。
今天这一课，足够他们消化很久了。
恐惧在城中蔓延。
关于东方恶魔会喷火的传言，在这一刻变成了现实。
哈斯德鲁巴回到城内，看着挂在墙上的地图。
以前，他觉得这片海域很大。
现在，他觉得这片海域太小了。
小到根本容不下秦军的战争机器。
副官走了进来，“将军，伤亡统计出来了。”
“不用念了。”哈斯德鲁巴打断了他，他也没多少心情听。
“死多少人不重要。”
“重要的是，如果是真的打起来，我们该怎么面对这样的敌人。”
副官沉默，他也不知道答案。
哈斯德鲁巴走到窗前。
看着城外秦军的大营。
似乎刚才的战斗只是一场微不足道的游戏。
“备马，我要去见执政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