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慕遮的话语如同惊雷，在路发耳畔炸响。他周身气息瞬间紧绷，寂灭灵力在体内悄然流转，眼神锐利如刀，死死锁定眼前这个笑容和煦却深不可测的男子。
他是如何知道的？万象楼的莫管事？还是……此人根本就是某个势力派来试探他的人？
空气仿佛凝固，易宝会的喧嚣在路发耳中骤然远去，他的整个世界只剩下苏慕遮那张带着玩味笑意的脸。一丝若有若无的杀意，开始在他眼底凝聚。
然而，苏慕遮对路发骤然升起的敌意恍若未觉，依旧笑得风轻云淡，甚至用玉箫轻轻敲了敲自己的掌心，语气带着几分调侃：“路道友不必如此紧张。若我别有用心，方才便不会拦下南宫玉那个蠢货，只需坐山观虎斗，岂不省事？”
他向前微微倾身，声音压得更低，仅容两人听闻：“道友此刻心中定有无数疑问。此地人多眼杂，非谈话之所。若信得过苏某，不妨移步寒舍一叙？或许，关于那‘九转还魂草’的线索，苏某能提供一些……与众不同的消息。”
路发目光闪烁，心中急速权衡。苏慕遮的出现太过巧合，其目的成谜。但正如其所言，若他心怀叵测，刚才确实有更好的发难时机。而且，此人能一口道破他的目标，或许真的掌握着某些关键信息。风险与机遇并存。
片刻沉默后，路发周身凌厉的气息缓缓收敛，眼神恢复古井无波：“带路。”
苏慕遮笑容更盛，仿佛早已料到路发的选择：“爽快！道友请随我来。”
说罢，他转身便走，步伐看似悠闲，却暗合某种玄妙韵律，几步之间便已穿过人群，向着易宝会一个偏僻的角落走去。路发默不作声，紧随其后。
角落处有一扇毫不起眼的侧门，苏慕遮取出一枚令牌在门上一按，波纹荡漾，门扉无声滑开。门后是一条短暂的石廊，穿过石廊，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处清幽雅致的小院，院内灵气氤氲，与外界易宝会的喧嚣杂乱判若两个世界。显然，这是一处隐秘的传送点或空间夹缝中的居所。
“陋室简陋，道友见谅。”苏慕遮将路发引入一间陈设素雅的静室，挥手布下层层隔音禁制，动作行云流水。
两人在蒲团上相对坐下。苏慕遮烹上一壶灵茶，茶香袅袅，他却并未急于开口，而是好整以暇地打量着路发，目光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之意。
路发并未动茶，直接开门见山：“苏道友，明人不说暗话。你是如何知晓路某来意？又有何指教？”
苏慕遮轻笑一声，放下茶壶：“路道友快人快语，苏某佩服。既然如此，我便直言了。”他神色稍正，“我知你来意，并非通过万象楼，而是因为……我也在关注那‘九转还魂草’的线索，或者说，关注所有试图得到它的人。”
路发眼神微凝：“哦？道友也对那线索感兴趣？”
“感兴趣？”苏慕遮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说不上。我更感兴趣的是，这条线索背后，究竟藏着什么。道友可知，此次拍卖的线索，并非首次出现？”
路发心中一动：“此言何意？”
“约莫百年前，北寒星域边缘，一个名为‘流云’的小型修真星突然灵气枯竭，星辰本源被某种力量吸食一空，亿万生灵化作枯骨。”苏慕遮的语气平淡，却说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内容，“而在星辰寂灭前，有残存修士传出消息，称有神秘人在星辰核心区域，寻找关于‘九转还魂草’和‘冰火两仪眼’的记载。而那人使用的身份信物，经查证，与此次拍卖会委托方的某个隐秘标记，同出一源。”
路发眉头紧锁：“你是说，委托拍卖线索的势力，可能与百年前那颗修真星的寂灭有关？”
“不止如此。”苏慕遮目光锐利起来，“近三百年来，类似的小型修真星寂灭事件，发生了不下十起。虽然都被伪装成星辰寿元耗尽或域外天魔侵袭，但苏某耗费心血追查，发现其中至少有三起，在事发前都有神秘人活动，目标直指‘九转还魂草’与‘冰火两仪眼’的信息。而所有这些线索，最终都隐隐指向北寒天都，指向即将开始的这场拍卖会！”
路发倒吸一口凉气。如果苏慕遮所言非虚，那这就不再是简单的宝物争夺，而是一个延续了数百年、以星辰寂灭为代价的惊天阴谋！这“九转还魂草”的线索，根本就是一个诱饵，一个巨大的陷阱！
“他们……究竟想做什么？”路发沉声问道。
“这也是我想知道的。”苏慕遮眼中闪过一丝冷芒，“我追查此事已久，但对方行事极为隐秘，实力深不可测，甚至可能牵扯到北寒天宫高层。我孤身一人，难以深入。直到……”他看向路发，目光灼灼，“直到我注意到了你。”
“我？”路发一怔。
“不错。”苏慕遮点头，“路发，北辰剑宗弟子，真实修为疑似金丹，却拥有逆斩元婴的恐怖战力，身负疑似上古寂灭魔帝的传承。你为救道侣，必会不惜一切代价争夺此线索。更重要的是，你……是‘变数’。”
“变数？”
“一个足以搅乱幕后黑手布局的‘变数’。”苏慕遮语气肯定，“你的实力、你的传承、你的决心，都让你成为打破这个僵局最合适的人选。所以，我想与你合作。”
“合作？”路发心中警惕不减，“如何合作？”
“很简单。”苏慕遮身体前倾，压低声音，“我会倾尽我所掌握的所有情报，助你在拍卖会上，拿下那条线索！”
路发目光一凝：“条件？”
“没有条件。”苏慕遮语出惊人，“或者说，我的条件就是，你拿下线索后，按照你的计划，继续追查下去！我会在暗中为你提供一切可能的支援，包括情报、资源，甚至在必要时出手。而你需要做的，就是充当这枚打入敌人内部的‘钉子’，将这场水彻底搅浑，逼幕后之人现身！”
路发彻底愣住了。苏慕遮的要求，竟然是要他去做那个明面上的“诱饵”和“破局者”，而苏慕遮自己则隐藏在幕后支援？这听起来对他似乎有利，但苏慕遮的真正目的究竟是什么？仅仅是为了查明真相？
“你为何要这么做？”路发直视苏慕遮的双眼，试图看穿他的内心，“查明真相，对你又有何好处？”
苏慕遮沉默了片刻，把玩玉箫的手指微微一僵，脸上那玩世不恭的笑容如潮水般褪去，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一种深沉的、近乎刻骨的悲伤与恨意。 他轻轻摩挲着手中的玉箫，声音低沉而沙哑：
“因为……三百年前，那颗最先出事的‘流云星’，是我的故乡。那亿万枯骨中……有我的父母族人。”
静室内，茶香依旧，空气却仿佛凝固了。路发看着苏慕遮眼中那无法作伪的痛楚，心中的疑虑消散了大半。血海深仇，这个动机，足够充分，也足够真实。
良久，路发缓缓端起面前那杯微凉的灵茶，一饮而尽。
“合作可以。”他放下茶杯，目光锐利如初，“但我需要知道你掌握的所有情报，特别是关于竞争对手和拍卖会本身的细节。而且，如何拿下线索，必须由我来主导。”
苏慕遮看着路发，眼中悲伤褪去，重新浮现那抹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他举起茶杯示意：
“当然。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两只茶杯轻轻一碰，一场各取所需、危机四伏的合作，在这清幽静室中，悄然达成。而远在易宝会之外，北寒天都的夜空下，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缓缓凝聚。
（第128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