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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一个个小队便在各自头目的声声吆喝和呵斥声中踏着纷乱的脚步渐渐集合在安庆寨的校场上。

这些先前还散落在山寨各处守卫、赌博和巡山的汉子们,此刻都紧张地盯着前方的检阅台,粗布衣裳下的身子绷得发紧——没人敢怠慢,尤其是瞥见检阅台旁那根两丈高的木杆时,窃窃私语里裹着怯意。有人悄悄摸了摸脖颈,有人往队列后缩了缩,眼神不住往木杆上的麻绳瞟:“莫不是前几日私藏银钱的弟兄,要被挂在上面示众?”

直到余盛踏着检阅台的阶梯登上高台,这阵骚动才压下去。他套在身上的清军皮甲明显窄了些,肩甲处的皮子被撑得发皱,抬手时连接皮甲用的革带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吱”声,却偏偏衬得他肩背更宽。腰间的腰刀悬得周正,红披风被山风吹得扫过靴面,比寨里最好看的绸缎还要扎眼。

余盛站定在台边,目光扫过台下那些或挺胸或缩肩的脸,深吸一口气,中气顺着胸腔冲出来:“弟兄们!我知道你们一定很好奇今天我为什么要把你们集合在这里,刚才我看到很多弟兄都在盯着这根木杆看,是不是都在猜测它是干嘛用的?现在我便给你们一个答案!”

说到这里,余盛猛然一挥手,身后一名亲卫端着一个盘子走上来,盘子上放着一块叠起来的红布。

“今天,也就是九月初五!将会成为我们每个人终身铭记的日子!因为就在今天,我们将不再是一支土匪了!今天,我们将成为一支堂堂正正的军队!一支为了咱们穷人能在这混账世道下活下去而战斗的军队!所以今天也是我们的成军之日!

不管你们是新来的,还是一直一来跟着我余某的弟兄,你们都将成为这支军队中光荣的一员!从今以后,我们要用自己的双手,为自己劈开一条生路,为家人挣出一份富贵,为天下间和我们一样的穷苦百姓们打出一片新天地!

光宗耀祖!名扬千古!

而我们的军队将会拥有一个响亮的名号。”

说到这,余盛转身捧起那块被叠放在盘子上的红布,一丝不苟,神情肃穆。

“来人,升军旗!”

一个亲卫小心翼翼地接过余盛手中的旗帜,慢慢走到木杆旁,随即牵着麻绳往木杆上挂旗。猩红的旗帜顺着木杆在亲卫的牵引下慢慢往上爬,在山风的吹拂下迎风招展。

当旗帜终于升到杆顶,猩红的布面在风里炸开,猎猎作响,像团烧得正烈的火。阳光砸在布面上,金色狼头的绒毛似要竖起来,獠牙尖上还缀着丝线的光,金色狼头两侧各有一个由黑线缝制的大字,醒目且庄严。

队列前排识字的老胡眯着眼,手指在空中划了两下,突然拔高声音:“是‘安庆’!”

“没错,就是安庆!这就是我们以后的名号——安庆军!”余盛深深看了老胡一眼,没想到这还是个识字的,要知道山寨数百人,真正识字的一只手都能数过来,是真正的稀缺人才——等下成军仪式结束,可以让老徐统计一下这类人才,好钢得用在刀刃上,山寨暂时不缺拿刀的武夫。

“弟兄们!旗帜上的‘安庆’二字你们当中有些人可能认识,但你们可知道这旗子上面为什么绣着一个狼头吗?”见众人迷惑不解的模样,余盛解释道:“狼,既是一种凶残的动物,也是一个忠诚的群体。他们忠诚于狼王,往往在狼王的指挥下,团结协作,分兵合击,懂的运用战术对猎物进行高效猎杀。往往狼都是成群结队出现,他们是一个团体,即便是猛虎,遇到狼群也得退避三舍。

所以,狼,有时候也是是忠诚、勇敢、团结的代名词!代表着忠心不二、团结友爱、永不妥协,永不屈服!

我希望,成军后的安庆军也能拥有这些品质,以忠诚为荣,团结袍泽,永不言败。只要此旗不倒,我们安庆军便会奋战不息!为天下穷人争得活命的权利!我希望你等从今以后,也能像野狼一般,忠诚,勇敢,无畏。”

“正所谓狼行千里吃肉,狗行百里吃屎。所以,弟兄们,告诉我!你们是愿意做吃肉的狼随我建功立业!还是想当一条丧家之犬一辈子碌碌无为!”

“大当家!兄弟们自然愿意做吃肉的狼,我等虽然都只是一群底层的贱民,但并不缺乏为子孙后代搏一把的勇气,我等愿意追随大当家建功立业!”李宁知道此刻是安庆军成军的关键时刻,不能冷场,让大当家陷入尴尬,且大当家的一番说辞也的确说到他心坎里了。所以,他便适时开口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大当家!李头领说的对!我们要做狼!做吃肉的狼!”

“对头,俺们都是响当当的汉子,谁他娘会这么没出息,只想当一条吃屎的狗?没说的,俺只想跟着大当家做狼,一辈子喝酒吃肉。”

看着台下一个个脸色通红的兵将,余盛抬了抬手,压下众人的激动:“很好!我很欣慰大家能有这样的觉悟。两千年前,我们的先辈为了抗争命运,喊出来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千百年来,无数像我们这样不甘于命运的仁人志士为了这句话前赴后继。如今,在这个朝不保夕的乱世里,我们也要凭借着我们的忠诚和勇气去建功立业,光耀门楣,让我们的祖先和儿孙以我们为荣!”

“安庆军威武!”余盛几乎用尽了所有力气,大声的对着眼前这些手下说出了这面旗帜的含义,并且在最后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大吼了起来。

他这番话说的非常有气势,同时也极具煽动性,直听的在场的每个人都禁不住热血沸腾了起来,以后他们再也不是土匪了,从此之后他们便是安庆军!当听到余盛嘶声大吼安庆军威武的时候,先是那些老弟兄们立即附声跟着余盛狂叫了起来:“威武!安庆军威武!大当家威武!……”紧接着所有人都用尽力气跟着他们狂吼了起来……

几百人同时大吼,这声浪之大,惊天动地,如同一声霹雳一般,滚滚传向了天际之间,一直传向了很远的地方。

所有人都望着那面迎风飘扬的安庆军大旗,禁不住有一种重获新生的感觉,他们这辈子都没这么振奋过,这面旗帜似乎让他们看到了希望,再也没有以前那种浑浑噩噩的感觉了。

欢呼声尚未在山谷间散尽,余盛已抬手压了压,校场上的喧嚣便如潮水般迅速退去。他望着眼前一张张涨红的脸,突然抽出腰间腰刀,寒光在空中一闪,直指苍穹:“举旗易,立军难!今日既成安庆军,便需有军规铁律,绝非往日打家劫舍可比!昔年周武王牧野誓师,以誓词明大义、立军威,今日我亦与诸位立约。”

余盛说完扫了李宁一眼,李宁会意上前,将早已准备好的《军规十三条》展开,墨迹淋漓的条文在风里猎猎作响。

“诸位听仔细了!”李宁清冽的嗓音扫过队列,“安庆军军规第一条,军令如山,凡不遵号令、临阵脱逃者,斩!安庆军军规第二条,不欺民,不掳掠,凡劫掠民财、奸淫妇女者,斩!安庆军军规第三条……”

随着一条又一条军规念出来,广场上的喧闹渐渐敛了,一个个“斩”字如同一盆冷水浇下,瞬间熄灭了众人刚刚燃起的热血和雄心壮志。军队不比土匪,一支强军的标志便是军纪严整。余盛望着底下的人,忽然想起史书里岳家军“冻死不拆屋”的铁律,心里更定了:这十几条军规,就是安庆军的骨。

待李宁“啪”地合上册子,余盛往前踏了一步,声音比方才更响:“从今日起,你们不再是匪,不再是溃兵,都是安庆军的在册兵将!有功必赏,有过必罚,军规之下,没人能例外!现在,任命各级军官!”

“李宁!”

“属下在!”

“任命你为二队队长,每日卯时起床带队操练,望你勤勉!不要辜负我对你的信任!”

“属下领命!”李宁抱拳的动作格外重,胳膊上的腱子肉绷得发亮,连声音都比往日沉了几分。

“牛大力”

“属下在!”

“任命你为三队队长,带好你的人,下次全军比武,我要见你们队的真章!”

“属下定不辱命!”牛大力的声音发哑,却字字铿锵,抱拳时胳膊上的青筋都绷了起来。

一个个名字从余盛口中念出,新晋的将校们脸上渐渐绽开喜色,有人忍不住想拍肩道贺,却被余盛接下来的话浇了盆凉水:“别以为当了官就稳了!每月初一全军大比武,枪法、刀法、阵法,样样都要比!有能耐的就留在位置上,没本事的,就给兄弟让地方!我安庆军,不养混吃等死的人!”

这话让正得意的将校们瞬间收了笑,却让队列里的普通士兵们眼里亮了光。站在队尾的阿武攥紧了手里的长刀,指腹蹭过刀刃上的缺口——他原是绿营里的伙头兵,每日烧火时总盯着灶膛发呆,觉得这辈子就该埋在柴火堆里。可现在听着“能者上”的话,胸口里竟有团火窜起来,烧得他眼眶都热了。

风又吹过校场,安庆军的军旗再次扬起,拍打着旗杆发出脆响。余盛望着底下整肃的队伍,语气庄重道:“如今我安庆军正式成立,能否改变命运就看各位自身了,我等昔日为匪,是被逼无奈;今日为军,便要做堂堂正正的汉子,让天下人知道,穷人的军队,比猛虎更齐心!”

众将士闻言,本已渐渐冷却的热血又被激的荡漾起来,纷纷攥紧了手中的长矛和刀剑,大声应道:“我等听大当家的!安庆军威武!”

余盛望着眼前的景象,忽然笑了——这乱世里的薪火,总算在他手里点起来了。哪怕眼下只有两百人,可这簇火,总有烧遍山野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