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层是一片金光灿灿的演武场,空气中弥漫着肃杀与刚猛的气息。
“嗡嘛呢呗咪吽!”
宏大的佛号声响起,演武场四周瞬间凝聚出数十尊金身罗汉的虚影。
这些罗汉或怒目圆睁,或宝相庄严,手持各种佛门法器——降魔杵、伏魔圈、金刚橛……带着纯阳刚猛之力,向着白若月猛扑而来。
杀气凛然,攻势凌厉,实打实的攻击,考验的是闯塔者的实战之力。
白若月瞳孔一缩,不敢怠慢。
这些罗汉虚影单个实力或许只相当于神游境初期,但数量众多,配合默契,更是结成了玄妙的阵势,威力倍增。
她身形急退,同时手腕一翻,一直悬于腰间的藏真剑攥入手中。
锈迹斑斑的剑身反手格开一柄砸来的降魔杵。
白若月不敢小觑,以“点生”起手。
月华灵力聚集压缩到剑尖,凝成一个灰白色的光点。
藏真剑其貌不扬,此时入手已沉重无比,含着一股破灭虚妄、直指本源的力量。
白若月身随剑走,剑光并不绚烂,每一剑都势大力沉,巧妙地切入罗汉阵法的缝隙之处,将扑到近前的虚影一一击溃。
罗汉虚影仿佛无穷无尽,击散一批,立刻又有新的凝聚出来,攻势连绵不绝。
白若月将剑法施展到极致,守得密不透风,可这车轮战般的攻击逼得她不断后退,灵力消耗急剧增加。
铁浮屠最高处,第十二层。
空旷而寂静,中央有一座白玉台,台上几盏青铜古灯长明不熄。
灯盏造型是朵盛开的莲花,花心处一点豆大的灯火散发出柔和的光辉,照亮着这一方小小的空间,也照亮着整座古塔的过去与未来。
那朵莲花灯盏中,平静燃烧了不知多少岁月的灯焰,轻轻摇曳了一下。
有一声极轻极淡的叹息,在空寂的塔顶回荡。
一道苍老平和,带着一丝讶异的神念,从灯焰中弥漫而出,悄无声息地荡开,掠过了下方层层塔身,最终落在了正在第二层苦战的白若月身上。
“呦……有趣。新进来的小友,身上……竟有故人的气息?虽然很淡很淡了……”
“太初剑……居然也再现世间了。看来外面的时光,又过去了不少年头……”
神念的关注点在那柄锈剑上停留了一瞬,似乎陷入了某种久远的回忆。随即又落在白若月那融合了香火神力与白骨本源的奇特气息上。
“路子挺杂,心倒还算澄净。剑术也还可以,是个好苗子。只是这咒力缠身……麻烦得很呐。”
“也罢,且看看……你这小友,究竟能走到哪一层吧。”
神念缓缓收回,那盏莲花古灯的火焰恢复了平稳的燃烧,仿佛一切从未发生。
第十二层的光芒,比之前更加温润了一丝。
第二层内,金光闪烁,劲风呼啸。
罗汉虚影将白若月困在中央。
白若月手持藏真剑,身形在数十尊罗汉虚影的围攻中穿梭闪避,剑光每一次掠出,都能精准地斩破一道虚影。
金光溃散后,墙壁上的图案光芒微闪,新的罗汉虚影便立刻凝聚而出,再次悍不畏死地扑上,阵法运转不息,永无止境。
奇异的檀香味愈发浓郁,丝丝缕缕,无孔不入。
白若月呼吸微促,手臂颤抖已有乏力之象。
她感到心头莫名升起一股焦躁之火,越烧越旺。
“怎么还没完?!这要打到什么时候?!”
“才第二层就如此艰难,后面十层岂不是绝路?!”
“不行!必须冲过去!硬闯!”
种种急躁的念头不受控制地涌现,让她出剑都带上了几分狠厉与蛮横,少了之前的冷静与精准。
“点生!”
她轻叱一声,藏真剑尖爆发出一点极致的寒芒,洞穿了三尊并排冲来的罗汉虚影。
“万象归墟!”剑势再变,凌厉的剑气绞碎了侧翼扑来的四五尊虚影。瞬间清空一小片区域,但对自身灵力的消耗也极为惊人。
她才闯到第二层,若在此处便耗尽力气,后续根本无从谈起。
她被连绵不绝的攻势逼得连连后退,直至退到某一界限,那些罗汉虚影不再追击,只是维持着阵势,金光闪烁, 沉默地“注视”着她,等待着她下一次的冲击。
白若月抓紧时间调息,心中却愈发焦躁。这罗汉阵法生生不息,可如何是好?一直耽误在此处,她可耗不起。
前进不得法,后退无路。
待力量稍复,她再次咬牙前冲,结果毫无意外,再次被那生生不息的罗汉阵法逼了回来,徒劳消耗。
一次,两次,三次……
金光交织成网,巨力轰击,她再次被逼回原地。
她甚至开始盘算,准备解开藏真剑掩饰的外表再冲一次,或者试试拼着重伤强行闯过去。
“不对……”
白若月喘息着,一抹灵光忽然划过脑海:
“我为何总是想着硬冲?方才脑子里似乎只剩下‘击溃它们’这一个念头?”
这绝非她平时的战斗风格。
她虽非智计百出之辈,却也懂得审时度势,寻找破绽。
方才几次冲击,却像是被一股无形的躁怒情绪支配着,愚蠢莽撞,只知猛打猛冲。
她脑海中猛地想到空气中那无处不在的,令人心神宁和的檀香。
是了,就是这檀香。
这味道初闻只觉得心旷神怡,助人宁心静气。
长时间浸润其中,尤其是在需要高度集中精神应对战斗时,它那过分的“宁神”效果,反而会悄然麻痹修行者的警觉心,钝化其思考能力,让人不知不觉变得固执、单一,只剩下最直接、最笨拙的反应——比如,一味地猛攻。
好精巧的考验,除了直接的武力压制,还结合了环境,潜移默化地影响闯塔者的心智。
想通了关键,白若月运转体内灵力,在识海外围形成一层薄薄的清光屏障,竭力隔绝那檀香的侵蚀。
那股盘踞在心头,催人躁进的昏沉感顿时减轻了大半。
头脑恢复清明,她再次看向那运转不休的罗汉阵法时,眼光已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