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离开石屋后,白若月脸上带着几分刻意流露的焦急与无奈,低声对慧觉道:
“大师,那‘八品舍利手持’……当真再无其他可能了吗?
或许……或许寺中还有年代稍近、品级稍次一些的?只要是蕴含高僧精纯念力的便可……”
她的声音压的很低,可附近恰好有那么一位有心人,将她说的话全部窥探所捕捉。
慧觉何等聪慧,虽不明白若月具体意图,也立刻配合地叹息摇头:
“唉,白施主,非是贫僧不愿相助。
八品舍利手持乃历代高僧功德圆满所化,蕴含无上佛法,寺中仅存寥寥数串,皆在达摩院深处供奉,等闲绝不示人,更遑论外借了。
便是次一等的七品、六品,也皆有其主,或镇守要地,或伴随长老闭关……此事,难啊!”
两人又叹息了几句“八品舍利手持”的难得与珍贵,白若月这才带着一脸“失望却又不得不孤注一掷”的神情,离开了禅洞。
第二日,未到午时,暂居于大悲寺客舍的寂嗔,便通过某种隐秘渠道,得知了“白若月急需八品舍利手持解除咒术,大悲寺拒绝外借,逼得她不得不冒险去闯那九死一生的铁浮屠”的消息。
“哈哈哈哈哈!”
寂嗔所在的静室内,响起他压抑却充满快意的低沉笑声:
“我就说嘛!大悲寺这帮伪君子,满口慈悲为怀,实则抠搜吝啬得很,怎么可能轻易就将八品舍利手持这等佛宝借予一个外人?更何况还是与修罗道牵扯不清的香火神!”
他的脸上的笑意收敛,双眸向下看去,眼皮耷拉着:
“她倒是天真得很,真当那铁浮屠是那么好闯的吗?
自古至今,多少天骄折在里面?
哼,没见过世面的东胜神州修士,就是这般可笑。”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白若月失败重伤,甚至陨落塔中的凄惨景象。
“不过……”
寂嗔眼中闪过一丝精明的算计:
“这下倒是正合我意!无论她能不能闯塔成功,待她出来之时……”
他闭了闭眼睛,随后睁开慢悠悠的自言自语:
“当她耗尽心力,甚至拼得半死从塔里出来,却绝望地发现,她苦苦求而不得的‘八品舍利手持’,已然稳稳落在了我的手中……
呵呵,那表情,想必精彩得很!
届时,她心中对伪善的大悲寺,该是何等的怨恨与后悔?”
“而大悲寺,”
寂嗔的笑容愈发冰冷:
“连自家许诺的奖赏都护不住,被我们血海禅院‘请’了回去,他们的信誉,在这南瞻部洲,恐怕也要大打折扣了!一石二鸟,妙哉!妙哉!”
他立刻对身旁弟子吩咐道:“立刻把信发出去,要快,我们要在大悲寺反应过来之前,把这出戏做足。”
寂嗔的算盘打得噼啪响。
他不仅要夺走白若月的希望,还要趁机狠狠打击大悲寺的声望。
他已经想好,等手持到手,就在大悲寺山门外“不经意”地展示一番,好好臊一臊那帮自命清高的和尚。
决定已下,便再无犹豫。
翌日清晨,在慧觉的引领下,白若月来到大悲寺后山深处。
一座巍峨古朴的黑铁色巨塔矗立在眼前,塔身没有过多雕饰,自有一股沉重、肃穆、历经无尽岁月的气息弥漫开来,令人望之而生敬畏之心。
塔高十二层,飞檐翘角隐没于淡淡的云雾之中,仿佛连接着天与地。
这便是大悲寺的试炼之地——铁浮屠。
塔门前,已有数位气息沉凝的僧侣等候,皆是达摩院的长老。
他们仔细探查了白若月的状态,尤其是她体内那躁动不安的咒力。
一位为首的长老沉声道:
“白施主,入塔之后,一切皆凭自身。
塔内有机缘,亦有大凶险。
谨守本心,明辨虚实,量力而行。
若事不可为,取叶而出,并非怯懦,而是智慧。切记量力而行,一旦取花上行,便再无退路。”
“晚辈明白,多谢诸位大师。”白若月还了个礼,神色平静。
慧明大师与几位长老同时手掐法印,口中诵起晦涩古老的经文。道道金光自他们手中射出,没入铁浮屠塔身的符文之中。
嗡——!
沉重的铁铸塔门缓缓开启,露出里面幽深不知通往何处的黑暗。
一股混合着檀香、古卷以及一种无形压力的气息扑面而来。
白若月最后看了一眼身旁的妙音和慧觉,妙音对她点点头;慧觉则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施主珍重”。
没有再多言,白若月毅然步入了那片黑暗之中。
第一层空间极为广阔,空无一物,只有中央矗立着一尊模糊的石像,似佛非佛,面目不清。
白若月刚踏入其中,那石像便仿佛活了过来,一股巨大的压力有远极近的从四面八方涌来,并非只针对肉身,也直压神魂!
她体内的绝魂咒仿佛受到了刺激,开始隐隐作痛,各种负面情绪——绝望、恐惧、怨恨——如同杂草般试图在她心间滋生。
“心性之试么……”白若月立刻明悟。
关于心性的幻境,她经历过好几个了,也算是有几分经验。
稳住心神,抱元守一,同时将部分月华灵力用于压制咒力。
她一步步向前走去,压力随之增大,耳畔开始出现种种幻听,有寂嗔的冷笑,有老瞎子的警告,有柳萱的讥讽,甚至还有她初生灵智时山下的虫鸣……
她谨记慧觉的告诫,不敢有丝毫动摇,守住灵台一点清明,缓慢地向着前方那隐约可见的微光处走去。
不知过了多久,压力骤然一轻。
她已走到了第一层的尽头。那里果然有一座古朴的石台,台上悬浮着一片翠绿的叶子和一朵含苞待放的白色小花。
叶子代表着安全的退出,花朵代表着继续前行。
白若月没有丝毫犹豫,伸出手指,轻轻触碰了那朵白花。
指尖触及的瞬间,白花绽放出柔和的光芒,她身后的空间一阵波动,一道向上的阶梯缓缓浮现。
她没有立刻踏入光门,而是盘膝坐在高台下,默默调息,恢复着方才抵御心魔消耗的心神。
她刚刚感觉只是走了一段路,却已过去近半个时辰。
她没有回头,踏上了阶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