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萍儿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他……也是被抓来的……
他刚才……好像也……很难受……
如果把他留在这里……
她想起了娘亲李莹莹。
一个声音在她心底响起,压过了残余的恐惧。是母亲李莹莹常说的话:“要心存善念,能帮一把时,莫要犹豫。”
恐惧和一种更深的本能在她心中激烈交战。
最终,娘亲温和却坚定的面容压倒了恐惧。
“你们……你们先把他拖出去!”
小萍儿指着小胖子,对那个帮忙的男孩和另一个稍大点的孩子急促地说,“在门口等我!我……我马上来!”
说完,她不等他们反应,像是要跳进冰窟窿一样,转身朝着那个让她害怕的角落,冲了过去。
她跑到男孩身边,心脏还在狂跳,几乎不敢看他的脸。
她蹲下身,颤抖着伸出手,却不敢像碰小胖子那样去抓他,只是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声音细若蚊蚋:
“喂……你……你醒醒?能……能走吗?”
男孩没有任何反应,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
小萍儿看着他那苍白脆弱的样子,最后一点犹豫也被压了下去。
她咬了咬牙,学着刚才拖小胖子的样子,抓住男孩华贵却沾满灰尘的衣袖,用尽全身力气想把他架起来。
她费力地把男孩一条胳膊搭在自己瘦弱的肩膀上,另一只手环住他的腰。
男孩冰凉的身体靠着她,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依旧昏迷,头无力地垂着。
小萍儿架着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这一次,她没有再回头,咬着牙,拖着这个让她恐惧又莫名心软的沉重负担,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门口那点光亮,用最快的速度挪去。
“小萍儿!快点!”
门口帮忙拖小胖子的男孩焦急地喊道。其他孩子已经互相搀扶着,惊慌地挤在破口处,焦急地等着她。
一道白影,如同撕裂阴云的闪电,带着刺骨的寒意和凛冽的剑气,出现在木屋前。
来人一身白衣,风雪不沾,腰悬锈剑。目光如冰刃,瞬间洞悉了木屋内的一切——狼藉、血迹、残留的枯竭灵息,以及……一股微弱却让她心神微震的清灵本源之气。
她的视线,最终定格在门口——那个瘦小的一脸泪痕汗水、尽全力架着一个昏迷华服男孩的熟悉身影。
“小萍儿?!” 白若月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波动,身形一晃,已然出现在小萍儿面前。
“白……白姐姐?!”
小萍儿母女对白若月有一种天生的亲近之感。
虽然许久未见,看到白若月,那紧绷到极限的神经骤然断裂。
巨大的委屈、恐惧和刚才强撑的勇气混合在一起,化作汹涌的泪水。
她双腿一软,连带着肩上的男孩,一起朝着白若月倒去,放声大哭:
“白姐姐!呜呜呜……里面……里面有怪物……死了人……救救……救救他们……还有他……他好重……呜呜呜……”
最后半句,带着孩子气的委屈和筋疲力尽。
白若月稳稳扶住瘫软的小萍儿和那个昏迷的华服男孩。
她单手环住小萍儿颤抖的肩膀,一股温和而坚定的灵力悄然渡入,如同暖流般抚慰着她惊魂未定的心神。
另一只手则稳稳托着那男孩冰凉的身体,指尖传来的微弱却精纯的灵力波动让她心中了然。
“莫怕,小萍儿,有我在。” 白若月的声音带着种安抚,让小萍儿汹涌的哭声渐渐变成了压抑的抽噎。
见来人是同伴认识的,其他几个孩子也围拢过来,像受惊的小兽找到了庇护所,七嘴八舌、语无伦次地向白若月讲述着这一段恐怖经历:
“那人……会飞!会变火!”
“他把那两人带出去……再也没回来!”
“瘦高个被他按着头……吐血……死了!”
“后来……后来那个不说话的小少爷……他身后……有个……有四个胳膊的怪影子!好可怕!”
“仙人……仙人就……就变成灰了!”
“姐姐拖我们出来的……”
孩子们惊恐的叙述混乱而破碎,充满了对“仙人”法术的恐惧、对同伴惨死的惊骇,以及对那个华服男孩身后诡异虚影的深深畏惧。
白若月安静地听着,目光扫过木屋内瘦高个孩子的尸体、昏迷的小胖子以及其他孩子惊惶的脸,心中已勾勒出大致的轮廓——邵坤强行传功失败反遭反噬,而反噬他的力量源头……
她的目光落回臂弯中昏迷的男孩脸上。
苍白,脆弱,紧闭的双眼下是浓密的睫毛。
这张脸……她见过。
刚出天扶山的时候,王家大宅的王员外曾为了儿子求过她,那时的白若月,虽觉这孩童魂魄有异,但自身修为尚浅,又无针对之法,只能婉拒。
王员外苦苦哀求,白若月于心不忍,曾留下一句:“令郎之症非寻常药石可医,若他日寻得契机,我必再来。”
没想到,竟是在这般情形下重逢。
这衣着华贵、身负道种、引得邵坤觊觎最终自取灭亡的男孩,正是王员外那个被视作痴傻的幼子。
白若月心中暗叹一声因果玄妙。
她此番回来,本就有意寻访故人,了结旧事。
如今,契机竟以如此方式送到了眼前。
她一手抱起依旧昏迷的华服男孩,另一只手牵起小萍儿,对剩下几个勉强能走的孩子沉声道:“跟紧我,离开这里。”
她带着一群惊魂未定的孩子,走出野狐岭。
风雪虽停,山路依旧崎岖难行。
白若月灵力微吐,一股无形的力量托扶着孩子们,让他们步履轻快了许多,很快便下了山。
她没有直接带孩子们回各自村镇,而是径直去了附近一座香火还算旺盛的城隍庙。
白日里庙门紧闭,香客稀少。
白若月在庙门前停下,放下小萍儿和王家男孩。
她对着紧闭的庙门,屈指一弹,一点微不可查的灵光没入门缝。
片刻,庙门无风自开一线。
一个穿着皂隶服饰、面容模糊的阴差身影浮现,对着白若月恭敬行礼:“神女驾临,城隍爷已在后殿相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