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张嘴,发出第一个音节。
不是指令,不是密码。
是我妈最后一次叫我名字时,电话录音里的语气。
声音撞进密室的瞬间,七口铜棺像被同时敲响的钟,嗡鸣层层叠叠往上堆。林晚秋的笔记本还在半空飘着,纸页翻得越来越快,最后停在一页写满数字的页面——那些日期突然开始跳动,像是有人在背后按键盘。
沈哑的佛珠一颗颗崩裂,灰烬刚升到半空,就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拽住,凝成一道扭曲的光带,贴着地面往中央凹槽爬去。
“它在重组信号。”魏九咬着口香糖,右眼瞳孔缩成针尖,“这玩意儿不是单纯放音乐,是拿我们当共振腔用。”
我没接话,耳朵里全是自己声音的回荡。那声“妈”像一把钥匙,插进某个生锈的锁孔,咔哒一声,震出一串杂音。
然后,佛珠残片组成的光带猛地炸开。
不是爆炸,是展开。
一片半透明的投影浮在空中,像素点像是从老式监控画面上抠下来的。画面抖了几下,出现一行字:
【收件人:市局刑侦科】
【发件人:赵培生】
【时间:三天前 23:47】
“等等。”林晚秋伸手想碰,又缩回来,“这是加密邮件?怎么会在佛珠里?”
“不是佛珠。”沈哑喘了口气,左手神经接口还在滴血,“是记忆中继。我修过的尸体,有些临终信号会卡在神经末梢,反复播放。这串数据……和第三具干尸脑干残留频率一致。”
魏九蹲下去,把齿轮组最外层的金属壳掰开一条缝,塞进半片嚼软的口香糖,稳住松动的传动轴。他眯眼看了会儿,忽然冷笑:“有意思。”
“什么?”我问。
“这装置背面有钢印。”他用指甲刮了刮,“守钟人03。赵培生的代号,不是职称,是编号。”
柯谨一直没说话,这时候却蹲在地上,用粉笔画了个圈,中间点了个点。他抬头:“如果他是执行者,那谁是下令的人?”
“程砚。”我说得干脆。
他们都没惊讶。在这种地方,说出这个名字,就跟说“今天该下雨了”一样平常。
林晚秋忽然低头看笔记本,封面彼岸花图案微微发烫。她手指划过纸面,轻声说:“邮件内容在变,字符错位,倒序播放,每三秒刷新一次校验码。”
“典型的防破解机制。”魏九吐掉口香糖,又撕开一片新的,“但有个漏洞——它用的是旧版哈希算法,二十年前就淘汰了。现在还能用,说明系统不想让它太难破。”
“或者。”我盯着投影,“它希望我们看到。”
沈哑闭上眼,右手摩挲着仅剩的两颗佛珠。片刻后,他睁开眼:“我记起来了。第三具干尸,1985年那个清洁工,牙槽里确实有东西。当时我以为是碎石,可现在想,那形状……像微型存储器。”
“赵培生死前说他藏了密钥。”林晚秋翻到笔记本某一页,“就在‘删除自己’之前。”
“所以他不是猝死。”魏九冷笑,“是自杀式上传。把自己当成U盘,把真相刻进尸体,再让系统误判为自然损耗。”
柯谨忽然抬手,粉笔在墙上画了一条斜线,穿过之前的圆点:“如果信息链是双向的,那我们现在读取的内容,也可能正在被反向追踪。”
话音刚落,投影猛地一抖。
原本模糊的邮件正文突然清晰了一瞬:
【我不是猝死——我在删除自己之前,把密钥藏进了第三具干尸的牙槽。】
落款浮现:**p3**
下一秒,画面重置,重新开始倒序播放。
“p3。”林晚秋低声念,“赵培生,守钟人03,编号对应身份。可为什么自称p3?”
“实验体代号。”我说,“他们管觉醒者叫变量,p可能是‘parameter’的缩写。赵培生不是第一批,但他选择了反抗。”
沈哑突然抬手,一把扯下左臂神经接口的外层护套,露出里面闪着蓝光的导丝。他咬牙把导丝插进地面裂缝,另一端缠上剩下的佛珠:“既然它要频率对等才能读取,那就给它个更强的记忆流。”
“你要干嘛?”魏九皱眉。
“三百二十七具尸体。”沈哑闭眼,“每具最后七秒的记忆我都记得。他们临死前哼的不是《茉莉花》,是同一段旋律——程砚亲手教的。”
投影再次闪烁。
这一次,字符错位的速度慢了下来。
林晚秋抓住机会,用指甲轻轻划过笔记本封面的彼岸花图案,指尖渗出血珠,滴在纸上。血迹没有扩散,而是顺着纹路游走,最终停在一个角落,形成一个微小的符号。
投影猛然定格。
邮件正文完整显现:
【警告:认知黑洞已被劫持,出口端接入外部协议。
我不是死于能力反噬,而是被系统标记为异常变量清除。
密钥藏于第三具干尸牙槽,编号003-c,时间戳1985.11.07。
若你看到此信,说明佛珠已激活记忆锚点。
别信系统提示,别信程砚的话,更别信你自己脑子里突然冒出来的‘合理解释’。
它在调试你,就像调试一台冰箱。
p3】
最后一行字消失后,投影彻底熄灭。
佛珠化作的光带也散了,碎成点点火星,落在地上没了动静。
密室安静了几秒。
然后,头顶传来一声金属摩擦的闷响。
我们全抬头。
钟楼的指针,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正一点一点逆时针转动。
不是快,也不慢,就像有人在背后手动拨动齿轮。每转一下,地下灯光就闪一次,七口铜棺表面温度明显升高,靠近003-c的那具,甚至能感觉到热浪往外涌。
“时间规则被动了。”魏九盯着天花板,“这不是装饰品,是计时器。它倒着走,意味着系统在回溯。”
“回溯什么?”林晚秋问。
“数据。”我说,“它在找回被删掉的东西。比如赵培生上传的记录,比如我刚才踩碎电子表时逃逸的信号。”
柯谨蹲在地上,粉笔在地面补了一个未完成的节点图。他忽然停笔,看向003-c那口铜棺:“胎发的方向变了。”
我们都愣住。
他抬起手腕,打开怀表盖。里面的胎发原本指向钟楼方向,现在却微微偏移,正对着003-c的棺体。
“它在响应。”他说,“不是被动接收,是在主动连接。”
沈哑靠墙喘气,脸色苍白,但眼神清醒:“第三具干尸……就是1985年那个清洁工。我修过他两次。第一次是死后三天,第二次是……三个月后。”
“复活?”魏九挑眉。
“不。”沈哑摇头,“是重启。他们把他挖出来,换掉部分器官,再埋回去。我当时不知道原因,现在明白了——他在等人来读取牙槽里的东西。”
我低头看手里的密钥,沾着血,已经干了,摸上去有点黏。
003-c。
第三具铜棺。
赵培生死前藏下的密钥,就在这具棺材对应的尸体嘴里。
我往前走了一步。
林晚秋跟上来,站在我侧后方半步的位置,没说话,但我知道她在准备随时同步记忆信号。
魏九没动,蹲在齿轮旁,用口香糖固定最后一块松动的部件,顺手记下钢印的细节。
柯谨继续画他的节点图,粉笔在地面划出轻微的沙沙声。
沈哑靠墙坐着,右手佛珠只剩两颗,黯淡无光,左手包扎处又渗出血来,但他眼睛一直盯着003-c的方向。
钟楼的指针还在逆时针转。
灯光频闪。
我走到003-c前,伸手摸向棺盖边缘。
指尖刚触到金属,一股热流窜上来,像是被静电打了一下。
棺盖缝隙里,隐约有黄光透出。
我回头,看了眼林晚秋。
她点头。
我用力, pushing the lid ope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