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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疆的风沙,磨砺着岩石,也磨砺着人心。马文才在军中的威望与日俱增,不再是那个仅凭先知和狠厉算计的复仇者,而是真正凭借战功与能力,赢得了“玉面将军”的名号——面若冠玉,用兵如神,对敌冷酷。朝廷的嘉奖和父亲的来信几乎同时到达。

嘉奖是实打实的官职提升和金银赏赐,而父亲的来信,除了惯例的叮嘱,核心内容则是:已为他物色了一门亲事,是京城清流文官王家的嫡女,家风严谨,女子贤淑,堪为良配。信中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期望,言及马家需要开枝散叶,他既在边关立稳脚跟,后方更需稳定,娶妻纳妾,延绵子嗣,亦是责任。

若是前世,他或许会激烈反抗,或是偏执地认为唯有祝英台才配。若是刚重生时,他或许会嗤之以鼻,觉得情感皆是虚妄。但如今,看着帐外苍茫的天地,听着远处训练士兵的号子声,马文才的心境异常平静。

他提笔回信,没有抗拒,也没有期待,只是陈述事实:“边关艰苦,非闺阁女子所能想象。父亲既已选定,儿无异议。唯望父亲母亲做主即可,一切从简,勿扰边关军务。若王氏女愿守此寂寞,儿自当以礼相待。若需纳妾以充内帷,亦请父母斟酌,人选但凭母亲眼光。”

回信送出,他仿佛处理完一桩寻常公务,心思便又回到了防务图和兵士操练上。婚姻子嗣,于他而言,不再是情感的归宿,更像是一种社会身份的必要补充,是让父母安心、稳定后方的手段。他履行了“不反对”的承诺,却也彻底剥离了其中的情感投入。

数月后,一支小小的车队抵达了边关军镇。除了必要的仆从和物资,来的只有一位姓柳的妾室,是母亲精心挑选的,出身江南温顺小吏之家,性情柔婉,懂些诗书,目的是先行照料他的起居,正妻王氏则需更繁琐的礼节,待他日后回京再行完婚。

马文才在简单修缮过的将军府邸见了柳氏。她确实如母亲信中所说,低眉顺目,姿容清秀,带着江南水汽的温婉。见到一身戎装、面容冷峻的马文才,她明显有些畏惧,行礼时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既来了,便安心住下。此处不比江南,规矩少些,安稳活着便是。”马文才的声音没有什么温度,但也没有刻意刁难,“府中事务,自有管家打理,若无要事,不必前来书房扰我。”

柳氏怯生生地应了是。

马文才的生活节奏并未因此改变。他依旧大部分时间留在军营,与士兵们一起操练,巡视防线,偶尔回府,也多是在书房处理军务至深夜。柳氏很守本分,小心翼翼地打理着他的日常起居,将他偶尔回来的住处收拾得整洁,备好合口的江南小菜,但从不敢多言,更不敢打探。

有时,马文才深夜回府,会看到书房桌案上放着一碗温热的羹汤,或是炭火盆旁烘着的干净里衣。他默然接受,却从未有过只言片语的感谢或温情。柳氏于他,如同一个安静、有用的摆设。

【宿主,你这算是……完成任务后的贤者模式?】

【对妹子好点啊!人家也不容易!】

【感觉马文才的心真的跟边关的石头一样硬了。】

【不过这样相敬如“冰”,似乎也挺好,总比虚情假意强。】

系统弹幕偶尔还会跳出几句,马文才瞥一眼,不予理会。他不需要别人的理解,也不需要虚假的温情。

转机发生在一个冬夜。北狄小股精锐部队偷袭军镇外围的粮草囤积点,马文才亲自带兵出击,虽然成功击退敌军,保护了粮草,但在混战中,为了保护一个陷入重围的年轻校尉,他的左臂被淬毒的狼牙箭擦伤。

军医虽及时处理,但毒素刁钻,引发高热。他坚持在军营处理完后续事务才回府,已是强弩之末。回到书房,便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意识模糊中,他感觉到有人惊呼,然后是慌乱的脚步声,冰凉的帕子覆在额头上,苦涩的药汁被小心翼翼地喂入……他时而陷入前世血色的梦境,时而仿佛又看到祝英台那双含恨的眼,时而又看到母亲欣慰的笑容……

当他再次彻底清醒时,已是两天后的清晨。阳光透过窗纸,带来一丝暖意。他发现自己躺在卧室的床上,伤口被重新包扎过,干净妥帖,高热也已退去。柳氏正趴在床边的小几上睡着了,眼下有着浓重的青黑,手里还攥着一块半湿的帕子。

他微微一动,柳氏立刻惊醒,看到他醒来,眼中瞬间爆发出惊喜,随即又意识到失态,慌忙站起身,垂首敛目:“将军,您醒了?感觉如何?药一直在灶上温着,我这就去取。”

她的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却难掩关切。

马文才看着她匆忙离去的背影,第一次没有将她仅仅视为一个“摆设”。他回想起昏迷中断断续续的感受,那不间断的物理降温,那耐心喂药的动作……在他最虚弱、防备尽卸的时候,是这个他几乎忽略的女人,在尽心照料。

柳氏端来药,依旧不敢看他,只是小心地递过来。

马文才接过药碗,一饮而尽。将空碗递还时,他沉默片刻,开口,声音因伤病有些低哑,却少了几分以往的冰冷:“辛苦了。”

柳氏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随即迅速低下头,耳根微红,声音细若蚊蚋:“这……这是妾身本分。”

自那以后,马文才回府的次数并未明显增多,但对柳氏的态度,有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缓和。偶尔,他会允许她在书房外间做些针线,陪他说几句无关紧要的闲话,多是关于江南风物或是军中一些不涉机要的趣事。柳氏依旧谨小慎微,但眼神中渐渐有了些光亮,不再是最初那般全然畏惧的死寂。

他依旧是她遥不可及的将军,她依旧是他名义上的妾室。他们之间没有爱情,却似乎多了一点在边关苦寒之地,相互依存的“情分”,一种基于责任和陪伴的、冷静而务实的关系。

一年后,柳氏生下了一个儿子。马文才为孩子取名“马镇疆”。他抱着那个柔软的小生命,心中并无寻常父亲的激动狂喜,却也有一种奇异的平静感。这是马家的血脉,是责任,也是延续。他给了柳氏更多的体面和物质保障,但情感上,依旧保持着距离。

他写信告知父母,语气平淡。马太守夫妇喜出望外,对柳氏也高看了几分,来信中满是催促他早日将正妻王氏接来的话语。

马文才看着信,不置可否。他站在戍楼之上,怀中是刚刚收到的军情急报,远方是蠢蠢欲动的敌骑。家事、子嗣,如同这漫长边防线上的一座小小烽燧,是责任,是标记,却不再是他生命的核心。

他的世界,是这片广袤而残酷的疆场,是身后的家国,是麾下信任他的将士。前世的爱恨情仇,早已被朔风吹散,化作他指挥若定、杀伐决断时,眼底深处那一抹无人能懂的寂然。

他下令:“传令各营,按计划戒备,随时准备迎敌。”

声音沉稳,不容置疑。他的棋局,早已超越了后宅方寸,落在了这万里江山之间。而他所求,无非是问心无愧,以及,这片他守护的土地之上,那份由力量和沉默换来的、冰冷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