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跟着顾念安走下旅店吱呀作响的木楼梯，一眼便看到了那辆黑色轿车旁站得笔挺的程玄明。
他眼中瞬间闪过一抹复杂难辨的情绪，那是久别重逢的慨叹与深藏的愧疚。他快步上前，在程玄明略显错愕的目光中，极其自然地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这位年轻副官的肩膀，脸上绽开一个毫无阴霾的温暖笑容：
“这位就是你的副官吧？果然一表人才，看着就可靠！”
程玄明：“……” 这位初次见面的先生，是不是有点过于自来熟了？
顾念安眉梢微挑，带着探究看向无心：“……你认识他？”
无心收回手，神态自若地拉开后座车门，弯腰坐了进去，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谈论天气：“不认识啊。就是觉得面善，一看就是位正直可靠的好人。”
被发了一张“好人卡”的卧底程玄明：“……” 这位无心先生，似乎……单纯得有点危险。
顾念安揉了揉眉心，感到一阵无言以对，最终只是叹了口气：“……算了，先回去，你的伤需要尽快处理。” 说着，他也坐进后座，紧挨着无心，对程玄明吩咐道：“你去开车。”
……
轿车平稳地行驶，即将驶出这座偏僻的小镇。就在路过一个喧闹的十字路口时，无心忽然眼睛一亮，拍了拍前座椅背：
“副官副官，前面路口麻烦停一下！”
程玄明依言缓缓将车停在路边。顾念安侧过头，轻声询问：“怎么了？是落下什么东西了？”
“稍等哈，我马上回来！” 无心已经利落地打开车门，身影灵巧地钻入人群，消失在街角。
车内一时间安静下来。程玄明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顾念安，有些迟疑地低声问道：“头儿，先生他……不会是想借机离开吧？”
顾念安目光幽深地望向无心消失的方向，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敲击了一下，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力：“无妨。他若真走了，我自有办法再请他回来。”
然而，他话音未落，那个街角便再次冲出一道月白色的身影。无心手里捧着一个油纸包，兴高采烈地跑回来，带进一身食物温暖的香气。
他敏捷地钻回车里，带着一股清新的风尘气息。油纸包被打开，里面是几个颜色金黄、表皮酥脆、正冒着诱人热气的烤包子。
无心拿起一个，想也没想就自然而然地递到了顾念安唇边，眼神亮晶晶的，满是期待：
“来，快尝尝！我们来得正巧，这是刚出炉的第一锅，最好吃了！”
顾念安看着嘴边突然出现的、来自路边摊的“不明食物”，下意识地就想拒绝，习惯性地蹙眉：“……以后不要随便买这种路边摊的东……”
可无心早就料到他会是这种反应，根本没给他说完的机会，手腕稍稍往前一送，温热的烤包子就直接抵在了他微张的唇上，将那未尽的挑剔话语堵了回去。
“……” 顾念安被迫咬下了一小口。外皮酥香，内里肉馅滚烫鲜嫩，混合着恰到好处的香料气息，味道……确实出乎意料地好。
“好吃吗？” 无心凑近了些，眼里的光芒几乎要溢出来。
顾念安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写满期待的脸，拒绝的话在舌尖转了一圈，最终还是咽了回去，低声应道：“……嗯，好吃。”
无心脸上立刻绽开一个心满意足的笑容，仿佛被夸奖的是他自己。他又拿起一个包子，探身递向驾驶座的程玄明：“来，副官，开车辛苦，你也尝尝！”
程玄明下意识地从后视镜里看向顾念安，寻求指示。
顾念安拿着被咬了一口的包子，语气听不出情绪：“……自己用手拿。”
程玄明：“……” 头儿，您觉得我敢让这位先生喂我吗？他默默接过包子，规规矩矩地道了声谢。
经过这个小插曲，黑色轿车终于彻底驶离小镇，朝着机场方向平稳驶去。
顾念安慢慢吃完手里那个意外的烤包子，目光落在身旁正开心享用美食的无心侧脸上。
这位无心先生，与他预想中的那个神秘、漂泊、或许还带着几分疏离的驱邪人形象，实在是相去甚远。
他过于坦率，过于热情，甚至……有点不按常理出牌。
但是……
顾念安靠在舒适的真皮座椅里，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风景，心中那份因计划被打乱而产生的细微躁动，竟奇异地平复了下来。
没关系。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这样，似乎也挺好的。
未来还很长，我总有足够的时间，慢慢了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