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秀秀拎着一个精致的食盒和一瓶看样子就价值不菲的老酒，笑盈盈地重新出现在打扫干净的老宅里。她手脚利落地将还冒着热气的菜肴和酒盏摆上桌，暖黄的灯光下，食物的香气暂时驱散了老宅的陈腐气息。
接下来的时间，成了无邪与霍秀秀之间一场心照不宣的互相试探。言语往来间，既有故人之间的亲近，也藏着彼此对信息的需求与谨慎。几轮杯盏交错，气氛逐渐活络，秀秀才仿佛终于下定了决心，将她暗中调查的曲折历程娓娓道来。
她的故事，始于童年一次逾矩的好奇。
“那时候我还小，无意中在奶奶的密室里，发现了一盘被小心收藏的录像带。”秀秀的声音压低，带着一丝回忆的迷离，“我实在按捺不住，就偷偷看了……里面的内容，成了我很久的噩梦。”她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恐惧，“那是一群……人，或者说曾经是人的东西，在地上……爬行。很慢，很诡异。我拼命地看，然后……我认出了其中一个，是我姑姑，霍玲。”
这个开头就让无邪的心沉了下去，与他之前的推测隐隐吻合。
秀秀继续道：“那画面太可怕，也太奇怪了。我偷偷找出了当年西沙考古队的那张合照，又翻出姑姑出事前大量的生活照，反复对比、测量……最后发现，”她抬起眼，看向吴邪，语气变得异常肯定，“照片里那个‘霍玲’，比姑姑真实的身高，足足少了八厘米。”
“所以，无邪哥哥，”她缓缓地，一字一句地说，“你的推测是对的。当年去西沙的姑姑，早就不是她本人了，她被人……替换了。”
无邪与顾念安、无心等人交换了一个凝重的眼神。真相被如此清晰地验证，带来的并非豁然开朗，而是更深的寒意。无邪追问道：“然后呢？你还查到了什么？”
“然后，我开始想，那盘录像带是谁寄来的？”秀秀的思路清晰得不像个养在深闺的大小姐，“我设法看到了霍家内部统计往来信件的表格——从1995年三月开始，到1999年，每年都有人固定寄一盘录像带给奶奶。为了弄清楚源头，我……”她说到这里，略带一丝狡黠与赧然，“我模仿了奶奶的笔迹，给表格上记录的那几个寄件地址，都寄去了一封试探的信。”
“随后几个月，我几乎天天守着霍家的信箱。直到后来，只有一个地址回了信——是北京的一家古董铺子，店主叫金万堂。”
“金万堂？！”无邪几乎是脱口而出，眉心猛地一跳，“我最开始会跟着三叔去鲁王宫，就是因为这老头拿着一卷战国帛书出现在我铺子里，勾起了我的好奇心！怎么又是他？！”
秀秀点了点头，对无邪的反应并不意外：“没错，就是他。我立刻去找了他。那老头，滑不溜手，一开始自然是装傻充愣，什么也不肯说。但我软磨硬泡了他好几个月，后来，他的铺子恰好遇上些棘手的麻烦，我趁机表示可以动用霍家的关系帮他摆平……他才终于松了口。”
接下来，秀秀转述了从金万堂那里撬出的、一段被尘封的九门秘辛。
那是上世纪某段特殊时期，九门联合组织的一次堪称史上规模最大的盗墓活动，地点在四川，时间跨度长达三年之久。金万堂当时是作为解读古代文字的特殊人才被邀请参与的。然而，在行动临近结束时，他眼见墓中珍宝无数，贪念顿起，偷偷藏匿了两块极其珍贵的帛书。
可惜，他的小动作很快败露，只被搜出了一块。就在他以为自己要倒大霉的时候，却被带去见了队伍里的一个人——一个不属于九门任何一家，却被所有核心成员尊称为“领头人”的存在。那，是九门之外的第十人。
“金万堂说，那个人看起来非常年轻，大概只有二十出头的样子，气质很特别，让人过目难忘。”秀秀叙述着，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安静坐在阴影处的张启灵。
“那个年轻的领头人走到吓瘫了的金万堂面前，什么也没说，只是伸出两根手指——”秀秀下意识地模仿了一下那个动作，手指奇长，“按在了金万堂头两侧的‘头维穴’上。”
“然后，金万堂就说，他感觉头像要炸开一样剧痛难忍，整个人迷迷糊糊，意识根本不受控制，前言不搭后语地，就把另一块藏匿的帛书地点也交代了出来……事后，他被剥光衣服，赶出了营地，侥幸捡回一条命。”
故事讲完，屋内一片寂静，只有灯花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霍秀秀眨了眨那双灵动的大眼睛，目光在无邪和张启灵之间流转了一圈，最后带着一种意味深长的神色，故意用天真又好奇的语气问吴邪：
“无邪哥哥，你觉得……金万堂口中那个，能让九门俯首、手指奇长、手段莫测的年轻‘领头人’……会是谁呢？”
她没有点名，但在场的所有人——无邪、王胖子、顾念安、无心——都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他们的目光，仿佛被无形的线牵引着，不约而同地，齐刷刷地，落在了那个始终沉默、仿佛与这一切毫无关联的张启灵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