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五十二章 钢铁洪流
腊月二十五，距黑风堡军议堂定策仅一日。
北风卷地，铅灰色的云层低垂，仿佛随时要压下漫天雪花。中原腹地，毗邻天剑门势力范围的“铁壁关”下，却是一片肃杀沸腾的景象。
铁壁关，顾名思义，曾是前朝抵御北方游牧的重镇，关墙高厚，由巨大的青石垒砌，历经数百年风雨战火，墙体上布满了刀劈斧凿与暗沉的血迹。关隘依山而建，两侧是陡峭难攀的崖壁，易守难攻，乃是通往天剑门腹地的咽喉要道。如今，这里被“霸刀山庄”重兵把守，庄主亲传弟子，“断岳刀”狂屠，正驻守于此。
狂屠人如其名，身高九尺，膀大腰圆，穿着一件仅护住胸腹关键部位的黑色重甲，裸露出的臂膀肌肉虬结，布满伤疤。他面容粗犷，一道狰狞的刀疤从左额划至右下颌，显得凶恶无比。此刻，他正站在高达十丈的关墙之上，双手抱胸，冷眼看着关下那支越来越近的、沉默的军队。
“哼，黑风堡的崽子们，来得倒快。”狂屠声音沙哑，如同砂纸摩擦，“传令下去，弓弩手准备，滚木礌石都给老子堆好了！让他们尝尝咱们霸刀山庄的厉害！”
关墙上，数千名霸刀山庄弟子和附属势力武者纷纷呼喝应命，刀剑出鞘，弓弦拉紧，杀气腾腾。他们看着关下那支队伍，眼中虽有凝重，但更多的是一种依托雄关险隘而产生的自信，甚至是一丝轻蔑。因为关下那支军队，数量看起来并不算特别庞大，约莫万人左右，而且……队形似乎有些松散？
“庄主也太过小心了，就凭这些人，也想破我铁壁关？”一名小头目嘀咕道。
狂屠瞪了他一眼，但并未过多斥责，因为他内心同样不认为这支军队能构成多大威胁。他唯一忌惮的，是可能随后赶到的、由林红玉率领的红枫主力，或者那位传说中的国师亲临。
然而，他并不知道，关下这支看似普通的先锋军，将会给他，给整个霸刀山庄，乃至所有还抱有侥幸心理的割据势力，带来何等颠覆认知的恐惧。
关下，军队前方。
负责此次东路先锋的，是玩家公会“战神殿”的会长，Id名为【战神阿瑞斯】。他是一个典型的战斗狂玩家，现实中是退伍军人，游戏里则将pK技巧磨练到了极致，一身装备闪烁着灵能的光辉，背后背着一把门板似的巨剑。他旁边，则是指挥着战争傀儡军团的Npc将领，名为石罡。
石罡原是北疆边军的一名低级军官，因作战勇猛、令行禁止而被赵虎提拔。他面容冷硬，如同刀削斧劈，眼神锐利如鹰，穿着一身制式的黑风军团将领铠甲，气息沉稳，已是铜骨境巅峰的修为。他沉默寡言，只是默默地看着前方那座仿佛亘古永存的雄关。
“石将军，看来对方准备很充分啊。”阿瑞斯舔了舔嘴唇，眼中闪烁着兴奋好战的光芒，“要不要先让兄弟们冲一波，试试水？”
石罡缓缓摇头，声音低沉而坚定：“国师有令，首战须以雷霆之势，摧垮其信心。不必试探。”他抬起手，沉声喝道：“傀儡军团，前进！目标，铁壁关正门！”
命令通过特殊的传讯符文化作无形的波动传开。
下一刻，关墙上所有守军，包括狂屠在内，瞳孔骤然收缩！
只见那支万人队中，约有两千名士兵突然越众而出。他们动作整齐划一，沉默得可怕，身上覆盖着非金非铁的暗沉装甲，关节处铭刻着细微的符文，行走间发出沉重而规律的“铿铿”声，仿佛不是血肉之躯，而是精密的杀戮机器。它们的身高普遍比常人高出两个头，手中持有的也不是刀剑，而是巨大的、闪烁着寒光的金属重锤、战斧，或是手臂直接改装成了狰狞的旋转链锯、喷射管！
这正是黑风堡神匠阁的结晶，由陈铁主导设计，玩家提供部分思路并参与批量生产的——【撼山】型战争傀儡！
“那……那是什么鬼东西？！”关墙上，有守军失声惊呼，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是傀儡！是赵虎的那些铁疙瘩！”狂屠脸色一变，他听说过这东西，但亲眼所见，那沉默而冰冷的压迫感，远非言语能够形容。“弓弩手！放箭！给我射！瞄准那些铁疙瘩！”
嗡——！
霎时间，关墙上箭如雨下！密集的破空声撕裂空气，黑色的箭矢如同蝗虫过境，铺天盖地地射向稳步前进的傀儡军团！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让所有守军的心沉入了谷底，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叮叮当当……噗噗……
箭矢射在战争傀儡的装甲上，大部分直接被弹开，只在装甲上留下一个白点，或者迸溅出一溜火星。少数力道强劲、附加了真气的弩箭，或许能刺入寸许，但对于傀儡庞大的体型和没有痛觉的特性而言，根本无关痛痒！它们甚至连速度都没有减缓分毫，依旧迈着沉重而坚定的步伐，朝着关门逼近。
“不……不怕箭？！”狂屠脸上的刀疤都因惊愕而扭曲了，“滚木！礌石！给我砸！”
巨大的滚木和沉重的礌石被推下关墙，带着呼啸的风声砸落。这确实起到了一些效果，有几具冲在最前的傀儡被砸得身形踉跄，甚至装甲凹陷，行动变得迟滞。但……也仅此而已！没有惨叫，没有鲜血，没有崩溃。那些受损的傀儡，要么挣扎着继续前进，要么就被后面的同伴面无表情地越过。
它们就像一股沉默的、不可阻挡的钢铁洪流，用最蛮横、最直接的方式，碾碎了守军依靠传统防御手段建立起来的信心！
“怪物！它们是怪物！”守军中开始出现骚动和恐慌。
“慌什么！”狂屠怒吼，强行压下心中的悸动，“真气攻击！用刀气剑气！武者上前，拦住它们！”
他亲自拔出背后那柄门板似的厚背砍山刀，怒吼一声，率先从关墙上一跃而下，一道凝练的赤红色刀气如同匹练般斩向一具手持巨锤的傀儡！
“给老子碎！”
轰！
刀气精准地劈在傀儡的胸口，爆发出一团耀眼的火光和巨响。那具傀儡胸口装甲被劈开一道深深的裂痕，内部结构隐约可见，动作猛地一僵。狂屠心中一喜，然而，那傀儡眼中红光一闪，仿佛毫无影响，抡起手中的巨锤，带着恶风，朝着狂屠当头砸下！
“什么？！”狂屠骇然失色，连忙举刀格挡。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之声响起，狂屠只觉一股无可抵御的巨力从刀身上传来，虎口瞬间崩裂，鲜血淋漓，整个人如同被蛮牛撞击，倒飞出去十几米，重重地砸在地上，喷出一口鲜血。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具胸口还在冒着电火花的傀儡，它只是晃了晃脑袋，再次迈动步伐，朝着关门走去。而周围，更多的傀儡已经逼近关墙，它们无视了从上方倾泻而下的攻击，举起手中的重武器，开始疯狂地砸击那扇包裹着铁皮的厚重木门！
咚！咚！咚！
沉闷而巨大的撞击声，如同催命的战鼓，一声声敲在每一个守军的心头。关墙在颤抖，木屑纷飞，铁皮扭曲！
“不可能……这不可能……”狂屠挣扎着想要爬起，眼中充满了绝望。他赖以成名的刀气，竟然只能勉强创伤一具傀儡？那这两千具……
“将军，我们……”副手连滚爬爬地过来，脸上已无血色。
就在这时，玩家军团动了。
在【战神阿瑞斯】一声兴奋的咆哮“兄弟们，抢贡献点的时候到了！跟着傀儡爸爸冲啊！”之下，近八千名玩家，如同决堤的洪水，爆发出各种五颜六色的技能光辉，喊着千奇百怪的口号，朝着已经摇摇欲坠的关墙发起了冲锋。
他们攀爬的速度快得惊人，各种轻功、钩锁、甚至叠罗汉的手段层出不穷。守军们被傀儡吸引了绝大部分注意力和火力，此刻面对这群打法猥琐、悍不畏死（反正能复活）的玩家，防线瞬间变得千疮百孔。
混乱，彻底的混乱。
钢铁的冷漠无情，与玩家的狂热混乱，形成了鲜明而致命的对比。
石罡依旧冷静地站在后方，通过一面水镜术观察着战场。他看到一具“撼山”傀儡，用旋转的链锯手臂，直接将一名试图阻挡的霸刀山庄精英弟子连人带刀锯成了两半；他看到玩家们如同蝗虫过境，迅速清理着关墙上残余的抵抗力量；他看到那扇号称能抵挡万军的铁壁关大门，在十几具傀儡的轮流重击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最终轰然破碎！
关，破了。
从战争傀儡开始进攻，到关门被破，前后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狂屠被几名亲兵拼死救起，向后溃逃。他回头望去，只见那支沉默的钢铁洪流，正踏着关门的碎片，如同来自九幽的魔神军队，坚定不移地涌入关内。而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细雪，落在那些冰冷的钢铁身躯上，更添几分肃杀。
与此同时，黑风堡，核心修炼室。
赵虎闭目盘坐，周身气息圆融，真元在体内奔腾不休，如同长江大河。他并未亲临前线，但通过面板与遍布各地的“经验池”网络，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海量的经验正从几个主要战场方向汹涌而来，尤其是铁壁关方向，经验流尤为粗壮猛烈。
那是摧毁旧有秩序、建立新秩序过程中，必然产生的“反馈”。
他能“看到”铁壁关前那钢铁洪流碾碎一切阻碍的场景，能“听到”守军绝望的呐喊和玩家兴奋的欢呼。
他缓缓睁开眼，眼中无喜无悲，只有一片深沉的平静。
“雄关险隘，百年基业……”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
“不过是……沙土垒砌的玩具。”
他低声自语，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真理。体内，那本就处于真元境六层巅峰的修为，在这股庞大经验的灌注下，开始剧烈沸腾，向着那层无形的壁垒，发起了冲击。境界的攀升，与势力的扩张，再次同步。
铁壁关的烽火，如同一个信号，宣告着黑风堡的钢铁洪流，已无可阻挡。这场统一之战，从一开始，就注定是一场不对等的碾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