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羽面沉如水,抚髯凝视着案上的地图,丹凤眼中寒光闪烁,显然在权衡强攻的利弊。
而刘芒,我们的桃李候,则眨巴着一双看似无辜实则飞速转动的眼睛,目光在地图上的济南、齐国、乐安三郡之间逡巡,眉头紧锁,仿佛在思考一个极其严肃的战略难题。
他凑到关羽身边,脸上带着与年龄不符的凝重,指着地图开口道:“二哥,形势不容乐观啊。”
关羽抬起眼,看向这位时常出人意料的四弟:“哦?四弟有何见解?”
刘芒的手指划过济南、齐国两地,语气沉重:“司马俱盘踞济南,徐和控制齐国,卞喜虽在乐安,但探报显示此三股势力往来密切,已结同盟。据多方查探,其麾下可战之兵恐有十数万之众,裹挟百姓更数十万计!势力盘根错节,绝非易与之辈。”
他顿了顿,继续道:“更棘手的是他们宣称互为犄角。若我军集中兵力攻其一部,另两部极可能来援,届时我军将陷入三面受敌之境。硬碰硬,即便胜,亦必是惨胜,动摇我青州根基,绝非上策。”
关羽闻言,缓缓颔首,沉声道:“四弟所虑极是。然僵持非长久之计,任其坐大,后患无穷。四弟素有急智,可有良策破局?”
此时,一旁的管亥也凝神细听。他归附不久,亟需展现价值,对当前僵局亦感忧虑。
刘芒见二人已被引入思路,便抛出了他的策略:“二哥,岳父,敌既结盟,我当反其道而行之,分而击之!当效古之田忌赛马之智!”
“田忌赛马?”关羽若有所思。
“正是!”刘芒精神一振,开始详细阐述,“彼之联盟,亦可分强弱。司马俱、徐和兵多将广,互为依托,可视为彼之‘上驷’与‘中驷’。乐安之卞喜部,势力相对薄弱,周边多小股零散之敌,可视为彼之‘下驷’。”
他指向关羽,语气充满肯定:“而我军,二哥您,勇冠三军,用兵如神,乃我军毋庸置疑之‘上驷’!小婿与岳父,堪为‘中驷’。”
他这番分析,听起来合情合理,完全是从当前实力对比出发。
管亥在一旁听得不由点头,觉得这比喻颇为贴切,且将关羽置于最高位置,既符合事实,也给足了面子。
他暗自思忖:贤婿此议,颇有见地。分兵击弱,确是正道。
刘芒继续推进他的“战略”:“故,当以我‘上驷’,对彼‘下驷’!由二哥亲率精锐,直扑乐安,以雷霆万钧之势,速平此患!乐安一定,我军侧后无忧,便可全力应对济南、齐国之敌。”
关羽抚髯沉吟:“以主力击弱旅,虽可速胜,然……是否大材小用?济南、齐国方为主敌。”
他并非怀疑策略本身,而是觉得由自己这主力去清扫侧翼,有些偏离主战场。
管亥此时却忍不住插话,表示赞同刘芒:“关将军,卑职以为,桃李候此策甚善。乐安地处侧后,若不清剿,待我军与司马俱、徐和胶着之时,卞喜部袭扰粮道,后果不堪设想。先定乐安,乃老成持重之举。”
刘芒立即接口,语气诚恳道:“二哥明鉴!岳父所言极是!此举非为避战,实为奠基!乐安之役,关键在‘速’!唯有二哥您,有此威望与实力,能确保在司马俱、徐和反应之前,犁庭扫穴,奠定胜基!此战关乎全局,非二哥不能胜任!届时您携大胜之威,回师西进,与我等合击司马俱、徐和,必可势如破竹!整个西征之成败关键,实系于二哥您扫平乐安之速啊!”
他言辞恳切,分析在理,又将最关键、最需要速战速决的任务交给了最强的关羽,连管亥都觉得这安排天衣无缝,是当前最优解。
关羽听着刘芒与管亥的分析,再看地图,越觉此言有理。
后路不稳,确乃兵家大忌。以我之强,击敌之弱,速定侧翼,再图主力,确是稳妥之法。四弟将此重任交予我,亦是深知我能担此大任。
那股被委以重任的豪情油然而生。
他沉吟片刻,终于下定决心,丹凤眼中精光一闪:“好!便依四弟之策!乐安交由关某!四弟与管将军在此,务必谨慎,以牵制为上,静待佳音!”
刘芒脸上顿时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郑重拱手:“二哥放心!我等必不负重托!一切,就仰仗二哥了!”
计议已定,关羽雷厉风行,即刻点齐两万精锐。校场之上,旌旗猎猎,关羽红袍金甲,威严无比。刘芒与管亥一同为其送行。
临行前,刘芒更是上前,语气带着无比的“信赖”与“托付”:“二哥,兵贵神速!乐安之事,关乎全局,小弟与数万将士,皆翘首以盼二哥捷音!”
关羽重重点头,目光坚定:“半月之内,必传捷报!汝等保重!”
说罢,一挥青龙偃月刀,大军开拔,烟尘滚滚,直指乐安。
望着关羽大军远去的背影,刘芒一直保持着凝重和期盼的表情,直到那烟尘彻底消失在天际。
突然,他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肩膀垮了下来,长长地、极其夸张地舒了一口憋了许久的大气:“呼——!总算走了!”
管亥还沉浸在战略部署的思考中,闻声一愣,见女婿瞬间变脸,不由奇道:“贤婿?何故如此?关将军此去,正合兵法,我等可按计行事,为何……”
刘芒转过身,脸上哪还有半分之前的凝重与睿智,只剩下一副如释重负、心有余悸的狡黠模样,他拍着胸口:
“岳父大人,您是不知道!我一看到二哥那张脸,心里就发怵!在他面前,我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说错话!”
管亥愕然,完全没反应过来:“可…可方才那分兵之策,不是贤婿深思熟虑之果吗?老夫觉得颇具章法,乃稳妥之策啊!”
刘芒嘿嘿一笑,露出了狐狸尾巴:“策是那个策,乐安也确实要打。但要不是怕被二哥盯得浑身不自在,我何必把话说得那么冠冕堂皇?”
此言一出,管亥如遭雷击,瞬间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张,指着刘芒,手指都因震惊和难以置信而微微颤抖:
“你……你你……贤婿!你方才那些……那些什么‘田忌赛马’、‘关键节点’、‘奠定胜基’、‘非君不可’……难道……难道都只是……都只是为了……为了把关将军支开的说辞?!”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刚才那一番听起来头头是道、连他自己都深以为然的战略分析,竟然……竟然只是这小子为了摆脱兄长“监督”而编造的华丽借口?!这……这用兵之道,在这小子眼里,难道竟如同儿戏一般吗?!
想到自己刚才还一本正经地附和、分析,觉得此计大妙,管亥脸上顿时一阵青一阵白,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荒谬感和被愚弄的羞恼。
他指着刘芒,哭笑不得,声音都提高了八度:“胡闹!简直是胡闹!你……你竟然将数万大军调度、关乎青州西线安危的战事,当作……当作你摆脱兄长管束的儿戏?!你……你让老夫说你什么好?!”
他越想越觉得后怕,越想越觉得荒唐!自己竟然被这小子骗得团团转,还帮着他说服了关将军!
刘芒见老丈人真急了,连忙收起嬉皮笑脸,上前揽住管亥的肩膀,安抚道:“好啦好啦,岳父,既来之,则安之。正好前面到达一个县城,那里可是有我文趣阁的分店,走!岳父,小婿请你喝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