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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 > 其他类型 > 朱阙镜:浮生若梦 > 第196章 南行启程,孤影城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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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南行启程,孤影城楼

春深似海,杨柳堆烟。京郊十里长亭,本该是折柳送别、离愁萦绕之地,此刻却肃杀凝重,鸦雀无声。

南下的队伍规模并不浩大,却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精干。没有冗长的仪仗,没有喧闹的随从,只有十数辆看似普通却结构坚固的马车,以及约莫百人的护卫。这些护卫皆身着不起眼的深色劲装,眼神锐利,气息沉凝,行动间悄无声息,显然是百中选一的精锐。他们胯下的战马也并非高大神骏的御马,而是更适合长途跋涉、耐力十足的河曲马。

萧玉镜的座驾位于队伍中央,是一辆外观朴素的青幔马车,唯一的特殊之处在于车辕和车轮处加固的金属构件,以及拉车的四匹毛色纯黑、步伐稳健的骏马。

她已换下宫装,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月白色骑射服,外罩一件同色斗篷,风帽遮住了大半容颜,只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颌和略显苍白的唇。青丝高高束起,没有珠翠环绕,以一枚简单的玉簪固定,再无多余饰物。这身打扮褪去了属于长公主的雍容华贵,却更显身姿挺拔,英气逼人,眉宇间那份历经风波后的沉静与疏冷,让她仿佛一柄收入鞘中的名剑,锋芒内敛,却寒意自生。素面朝天,却自有一股清冽如霜、不容侵犯的气度。

沈孤月一身玄色劲装,腰佩弯刀,骑在一匹高大的乌骓马上,位于车队最前方。他面容冷峻,他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四周,整个人如同一柄出了鞘的利刃,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凛冽气息。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对任何潜在威胁最强大的震慑。

卫琳琅与墨渊则分乘两匹骏马,一左一右护卫在马车旁。卫琳琅依旧是一袭青衫,儒雅温文,眼神却锐利如昔那副温文尔雅的谋士模样,只是眼底深处多了一丝凝重与算计。

墨渊则半眯着眼,气息内敛,仿佛还没睡醒,但偶尔开阖的眼缝中泄露出的精光,如同隐藏在阴影中的猎豹,却让人不敢小觑。负责协调整个队伍的警戒与情报。

锦书作为贴身侍女,坐在萧玉镜身后的另一辆小车内,负责照料起居。

晨曦微露,薄雾未散。整个京城尚在沉睡,只有车轮碾过青石路面的辘辘声,以及清脆而规律的马蹄声,打破了黎明的寂静。

没有多余的送行人群。皇帝萧景琰派了心腹内侍前来代他相送,叮嘱了几句“一路珍重”、“早日凯旋”的官话。顾青眉红着眼圈,塞给锦书一个大大的包裹,里面是她亲手准备的各色点心和药材。除此之外,再无他人。

“殿下,时辰已到,可以出发了。”

沈孤月调转马头,来到马车旁,低声禀报。

车帘纹丝不动,里面传来萧玉镜平静无波的声音:

“启程。”

“启程——!”

沈孤月扬声道,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整个队伍。

队伍缓缓开动,马蹄踏在官道的尘土上,发出沉闷而有节奏的声响,如同擂响的战鼓,敲碎了京郊最后的宁静。三百人的队伍,行动间却透着千军万马般的肃杀与整饬,沉默地向南而行。

这支精干的队伍,如同悄然滑入水流的鱼群,沉默而迅速地驶出了朱阙台,沿着空旷的御街,向着南城门而去。

萧玉镜坐在微微摇晃的马车内,闭目养神。离京的这一刻,她心中并无太多波澜。京城于她,已成是非之地,伤心之地。南下,是放逐,亦是新生。她将所有的情绪都深深埋藏在那片冰封的心湖之下,此刻唯余下对前路的冷静谋划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松。

* * *

就在南下的队伍即将驶出南城门之时,内城一座高大的城楼之上,

一道素白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立于垛口之后。春风拂动他宽大的衣袖,猎猎作响,却吹不散他周身那股沉郁凝滞的气息。

谢玄凭栏而立,晨风拂动他宽大的衣袖,猎猎作响。他目光沉沉,遥望着官道上那支逐渐远去的、如同黑色溪流般的队伍,他的视线,穿透了遥远的距离,目光紧紧追随着队伍中央那辆不起眼的青幔马车。

他知道,她就坐在里面,离他越来越远。

他的脸色比平日更加苍白,薄唇紧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那双总是蕴藏着智慧与冷静的眸子里,此刻翻涌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未能阻止她涉险的无力,有对她决绝离去的痛楚,有对沈孤月随行护卫的莫名酸涩,更有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完全理解的、深沉的恐慌。

他试图运转内力,平复心绪,却发现往日如臂指使的内息,此刻竟有些紊乱。而更让他心惊的是,他那自幼修炼、足以隔绝一切精神窥探的心境,此刻竟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深潭,剧烈地波动起来!

他看得如此专注,以至于忽略了周身那不同寻常的变化。

在他自身的感知里,那片始终笼罩着他、保护着他,也让他无法被萧玉镜【朱阙镜心】窥探的“混沌”,此刻正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剧烈程度翻涌、奔腾着!不再是平静无波的迷雾,而是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怒海,深灰色的涡流与暗沉的能量交织碰撞,时而泛起一丝压抑的“猩红而是化作了狂暴的、充满了各种矛盾色彩的漩涡——深沉的墨色是懊悔与自责,刺目的猩红是看到她与沈孤月同行时尖锐的刺痛,晦暗的灰蓝是无力改变的颓然,甚至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微弱却执拗的,想要将她留下的……赤金色渴望!

这些混乱不堪、激烈冲突的情绪色彩,在他的心境内疯狂碰撞、交织、撕扯,几乎要冲破那层修炼多年的壁垒,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他几乎能“感觉”到,若萧玉镜此刻在他身边,或许就能凭借她那进化后的异能,第一次真正“看”清他这片混沌之下的真实——那是一片如何狼藉、如何矛盾、如何……不堪的内心世界!

这片剧烈翻涌的混沌,清晰地映照出他内心远非表面那般平静的惊涛骇浪。

他看到沈孤月护卫在马车旁那警惕而坚定的身影,看到整个队伍那种高效而肃杀的氛围。他知道,她将自己保护得很好,也……彻底将他排除在了她的世界之外。

一种尖锐的、混合着无力与恐慌的痛楚,狠狠攫住了他的心脏。

他想起十年前,那个穿着鹅黄衣裙、像只快乐小鸟般跟在他身后,不管他如何冷脸都锲而不舍地喊着“谢玄你看我一眼”的少女。

他想起她一次次失望却又一次次重新燃起希望的眼眸。

他想起自己那些冰冷而伤人的话语,那些自以为是的“为她好”。

如今,她终于不再看他了。

她甚至不愿与他同处一片天空之下,选择远走江南。

是他亲手将她推开,推得这么远,这么决绝。

“少爷,风大,回吧。”

谢忠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后,低声劝道,眼中带着担忧。他跟随谢玄多年,从未见过少爷如此失态,尽管他表面依旧维持着冷静,但那周身散发出的、几乎凝成实质的低气压,却瞒不过老人的眼睛。

谢玄没有回应,他站在这里,一动不动,任由内心天翻地覆,外表却维持着帝师最后的冷静与风度,目送着她远去。

官道上的队伍,已经变成了视线尽头一串模糊的黑点,即将消失在地平线上。

城楼上,只剩下他孤寂的身影,以及那周身依旧在无声咆哮、剧烈翻涌的混沌。

他输了。

输掉了那个曾经视他如生命的女子。

输得……一败涂地。

而他,亲手造就了这一切。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城楼之上,唯余风声寂寥,以及那道被拉得细长、充满了无尽落寞与复杂心事的孤影。

良久,他才缓缓闭上眼,将眸中所有翻腾的情绪强行压下。再睁开时,已恢复了惯常的清明与冷静,只是那眼底深处,多了一抹挥之不去的沉郁与寂寥。

他转身,走下城楼。

素白的衣袂在风中翻飞,背影挺拔依旧,却无端地透出一股深入骨髓的孤独。

南下之路,已然开启。

北境的捷报余温尚存,京城的暗流仍在涌动。

而那一场始于十年痴缠、终于镜碎南行的纠葛,似乎也随着那远去的车影,暂时画上了一个休止符。

只是,命运的丝线千缠百绕,谁又能断言,这南北分野,便是永远的诀别?

那轮南下的明月,与这座北方孤寂的城楼,是否还会有交汇的一天?

答案,藏在未知的风里,也藏在每个人,那深不见底的心渊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