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见那声音的瞬间,脚步没有停。
仙缘镜在我掌心发烫,不是预警,也不是催促,而是一种牵引,像被什么拉住往前走。叠风跟在我身后,呼吸很轻,但他没有迟疑。我们都知道,沉渊道尽头就是地图残片标记的位置,不能再退。
前方的空间开始扭曲,不再是裂缝,而是整片空气像水波一样荡开。黑影从中间浮现,先是模糊的一团,接着轮廓清晰起来。那人影高大,披着残破的战袍,双目燃起幽光。
擎苍。
他没有实体,脚不沾地,悬在半空。可那股威压实实在在压下来,我的膝盖几乎要弯下去。我咬住牙关,把仙缘镜举到眼前。
镜面泛起涟漪,映出他的形体。三处节点在体内流转,两实一虚。左侧胸口的位置光芒最弱,像风中残烛,一碰就灭。
“攻左心位,三息内。”我低声说。
叠风立刻动了。
他拔剑,剑未出鞘,人已跃起。昆仑剑诀第三式“星坠九霄”讲究以势破敌,他这一击不是为了伤敌,是为了逼对方露出破绽。剑气劈下,空气炸裂,幻影抬手格挡,黑色魔气在掌前凝聚成盾。
这一挡,正是机会。
我双手结印,将仙力灌入仙缘镜。镜面亮起一道银白光束,直刺左侧胸口。光束穿过魔气,穿透幻影身体,那一处节点猛地一震,开始崩解。
幻影发出一声怒吼,不是从口中,而是直接在脑子里炸开。我耳朵嗡鸣,眼前发黑,但手没松。仙缘镜还在输出,不能断。
它反扑了。
周身魔气暴走,化作黑色风暴朝四周席卷。我和叠风同时后撤,背靠祭坛残柱。我抬手布下结界,叠风补上一道剑气封边。风暴撞上来,结界剧烈晃动,像随时会碎。
我感觉到肩上的伤裂开了。
血顺着胳膊流进袖子,湿漉漉的。我没管,只盯着幻影。它的形体正在瓦解,但还在挣扎。那些魔气不是无序乱冲,而是在试图重组,想再凝聚一次。
“撑住。”我说。
叠风点头,剑尖抵地,另一只手按在结界上。他的脸色也不好,之前伤没好透,现在强行运功,唇色发白。
风暴持续了几息,终于开始减弱。魔气散去,幻影的身体一块块碎裂,化作黑点消散。最后只剩下一缕残影,停在半空。
它开口,声音低哑:“你回来了。”
我没有答。
它又说:“钟声未绝……终将再响……”
话没说完,那缕影子也碎了。
四周安静下来。
我收起仙缘镜,手有点抖。仙力耗得太多,连站稳都费劲。我靠着石柱缓了口气,低头看自己的左手——指尖全是汗,混着血,在袖口蹭出一片暗红。
叠风走过来,看了我一眼,没问伤的事。他转身走向祭坛中央,蹲下身检查地面。
那里原本刻着封印阵纹,逆向运转,现在有些线条开始发光,虽然微弱,但确实在恢复。他伸手摸了摸其中一道,回头说:“封印在修。”
我点点头。
这地方本来就是归墟的核心之一,幻影是擎苍残识所化,靠怨念和残留力量维持存在。现在它被破了,封印失去干扰,自然开始自我修复。
我走到祭坛边缘,望向出口方向。
来时的路还在,沉渊道的入口隐约可见。但我不急着走。刚才那一战虽短,消耗却不小。我从怀里取出一颗丹药吞下,闭眼调息片刻。灵力慢慢回转,肩上的痛感也压下去一些。
叠风站起身,走到我旁边。
“接下来怎么办?”他问。
“带消息回去。”我说,“擎苍没完全死,但也没活。他的意识还留了一丝在归墟里,靠这些残影搅局。今天破了这道幻影,短时间内他翻不起风浪。”
“可他说‘钟声未绝’。”
“我知道。”我握紧仙缘镜,“东皇钟还在某处,只要它响,就有复活的可能。但现在,我们至少争取到了时间。”
他没再问。
我睁开眼,看见祭坛四周的符文还在闪。那些光比刚才亮了些,像是有某种机制被触发。我忽然想起仙缘镜背面那行字——“入者须以心为引,非求生,非求胜,求其真。”
之前不懂,现在明白了。
这里不是靠蛮力能闯的。它认的是目的。若只为逃命,它会把你困住;若只为杀敌,它会让你迷失。只有真正想终结这一切的人,才能走到尽头。
我抬头看向叠风。
“你能走吗?”
他看了我一眼:“你说呢?”
我笑了下。
我们都没再休息太久。事情已经做完,接下来就是回去。我把仙缘镜收进袖中,正要迈步,忽然察觉脚下震动了一下。
很轻,像远处传来的一声闷响。
叠风也感觉到了。他停下动作,看向我。
我立刻掏出仙缘镜,贴在眉心。镜面一闪,映出地下深处的能量流向。一条主脉正在重新连接,位置极深,接近归墟底部。那不是自然恢复,而是有人在推动。
“有人在动封印。”我说。
“谁?”
“不知道。”我收回镜子,“但我们不能再留。”
我转身就走。
叠风紧跟在后。我们沿着原路返回,速度快了不少。沉渊道的墙壁上还有几处符文亮着,照出脚下石砖的裂痕。每一步踩上去都有回音,像是整个空间在跟着我们呼吸。
走到中途,仙缘镜又震了一下。
我低头看它,镜面没有反应。但它在提醒我什么。
我放慢脚步,手摸上岩壁。石头冰冷,表面有一层细密的纹路,像是被人刻过又磨平。我用指甲刮了刮,底下露出一个角——是个符文残迹,和祭坛上的很像。
“等等。”我说。
叠风停下。
我蹲下身,顺着纹路清理灰尘。越来越多的痕迹露出来,是一段铭文。字迹古老,勉强能辨认出几个词:“钟启……魂归……献祭者名……”
后面的名字被划掉了。
我盯着那道划痕,心跳快了一拍。
这不是普通的封印记录。这是名单。每一个能让东皇钟响起的人,都必须以魂为引,名字刻在此处。擎苍当年就是靠这个复活的媒介之一。
现在,有人在补这个名字。
我立刻站起身。
“走。”我说,“快。”
我们不再停留,一路疾行。沉渊道尽头的光越来越近,出口就在前面。我甚至能看见外面的风卷着灰土吹进来。
就在我们即将踏出的那一刻,仙缘镜突然变得滚烫。
我差点松手。
镜面亮起,不是映照外界,而是浮现出一行字——和背面那句不同,是新的信息:
“献祭者已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