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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国卿带着亲兵,匆匆来到了周天琪和谷一虎面前。

他先努力在脸上堆起一个近乎谦卑的笑容,拱手道:

“周总兵、谷副将,二位辛苦了!恭喜贵军昨夜大展虎威,一举平定乱局,真是令人钦佩啊!哈哈”

周天琪见对方如此客气,便也抱拳回礼,语气平和道:

“周将军过誉了,左良玉残杀我宣府将士、百姓、挑起事端,我等清剿乱贼,不过是分内之事。”

周国卿见他好说话,心下稍安,连忙切入正题,伸手指向不远处神色萎靡的贺人龙,低声道:

“周总兵,您看我家贺总兵。昨晚他虽是应左……左贼之邀过营饮酒,后来被左贼牵连差点丧命在乱军之中,纯属无妄之灾。

您看,能否行个方便,让我等领他回去?这份人情,我贺家军上下必定铭记于心。”

周天琪顺着所指方向看去,果然是贺人龙本人。

他略一犹豫,但随后觉得,贺人龙毕竟是一镇总兵,昨晚已经杀了左良玉,再扣着贺人龙也无甚必要,便沉吟一下,准备点头答应。

然而,他身旁的谷一虎却眉头紧锁,猛地抬手道:

“等等!”

谷一虎可是记得,之前生擒左梦庚的时候,那小子除了哭爹喊娘地求饶,还在怨天尤人中夹杂着对贺人龙最恶毒的诅咒。

虽然后来嫌他聒噪堵了他的嘴,但那句“贺人龙不得好死”却言犹在耳。

此刻见周国卿急着要人,他心中的疑窦瞬间升腾起来。

“去,把左梦庚给我提过来!”

谷一虎沉声下令。

不多时,被捆得如同粽子一般、浑身血迹斑斑的左梦庚被两名如狼似虎的龙骧卫拖了过来。

等龙骧卫一把扯掉他嘴里的破布,左梦庚先是剧烈地咳嗽几声,抬头瞧见周天琪二人,立刻瘫软下来,拼命求饶道:

“两位将军饶命!是我爹糊涂,是我一时鬼迷心窍……求你们开恩啊!”

谷一虎不理他,居高临下地厉声喝问:

“左梦庚!老子再问你一次,昨夜你死鬼老爹派你袭杀安置点,究竟与贺人龙有无干系?你从实招来,或可少受些零碎苦头!”

左梦庚一听“贺人龙”三个字,浑浊的眼睛里顿时爆发出刻骨的仇恨,他挣扎着抬起头,嘶声力竭地喊道:

“是他!就是贺人龙这个狗贼!昨晚他到我爹大营,花言巧语,百般挑唆!若不是他,我爹连流民安置点都不知道啊!

这个畜生才是罪魁祸首,把我左家逼上了绝路!我父子固然难逃一死,但他贺人龙也别想逃脱干系!你们千万不能放过他,他该死,该千刀万剐啊—!”

他其实知道自己必死了,但即使死,也要拉着让他们父子沦落至此的贺人龙一同下地狱。

听完左梦庚的指控,再看他这恨意,绝不是攀诬所能装出来的。

周天琪和谷一虎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眼中充满了凛冽的杀气。

周天琪猛地转头,目光如刀锋般刮过周国卿的脸,方才那一点和气荡然无存,声音冷得像冰:

“周将军,你都听到了?在事情没有彻底查清之前,贺总兵,你们是带不走了!”

周国卿又气又急,额头上青筋暴起,却不敢说出任何带有威胁意味的话,只能焦急地搓着手:

“这……这纯属左梦庚攀诬啊!二位将军明鉴!”

“是不是攀诬,一审便知!”

谷一虎冷哼一声,直接下令:

“去,把贺总兵‘请’过来!”

贺人龙被带了过来,他还没到就听到左梦庚在那哭嚎,心中已知不妙,脸上却强自镇定。

周天琪率先发难,喝问道:

“贺总兵,左梦庚指认你昨夜前往左良玉大营,挑唆左良玉袭杀我宣府安置点,你可知罪?”

贺人龙心中剧震,面上却是一副受了天大冤枉的神情,梗着脖子否认:

“绝无此事!

周总兵,谷副将,贺某昨夜确是应左良玉那老贼之邀过营饮酒,但席间只谈风月,叙说旧情,何来‘挑唆’二字?

左良玉自己狼子野心,做出那等丧心病狂之事!

其子更是疯狗乱咬人,他们犯下弥天大罪,还想拉我贺某人垫背吗?此乃血口喷人,贺某不服呐!”

“不承认?”

谷一虎冷笑一声,示意将左梦庚拖近些:

“那你们就当面对质!”

左梦庚看到贺人龙,更是如同见了杀父仇人,他疯了似得破口大骂:

“贺人龙!你这无耻小人……”

左梦庚连珠炮似得骂着,贺人龙听得脸色发白,兀自强辩。

“黄口小儿,休得胡言!”

然而,接下去谷一虎又派人分头提审了被俘的左营其他将领,如马进忠、王允成等人。

左营的人都恨透了贺人龙这个挑唆者,再加上为了活命或减轻罪责,几乎众口一词,指认贺人龙的挑唆之行。

人证、口供相互印证,贺人龙做的那些小动作,已然板上钉钉!

“证据确凿,还敢狡辩!”

周天琪勃然大怒,最后一丝耐心耗尽,他悍然下令:

“来人!将罪将贺人龙给我拿下!”

“喏!”

周围如狼似虎的龙骧卫早已按捺不住,闻令立刻一拥而上。

贺人龙见状,心知一旦被擒绝无幸理,求生的本能让他忘记了害怕。

“谁敢拿我!”

他狂吼一声,猛地挣开身边一名士兵,反手就去抽腰间的佩刀。

他的亲兵们见主将动手,也纷纷拔刀,试图结阵抵抗。

一时间,场面大乱!

刀剑出鞘的铿锵声、怒吼声、惨叫声响成一片,贺人龙确实骁勇,瞬间劈倒了两名靠近拿他的士兵,试图冲出包围。

周天琪见其竟敢反抗,眼中杀机大盛,厉声喝道:

“贺人龙抗命拒捕,格杀勿论!给老子杀了这些叛兵!”

命令一下,卢家军士兵再无顾忌,长矛火铳并举,开始毫不留情地击杀。

贺人龙的亲兵转眼间就被杀死了大半,鲜血染红了脚下的土地,哀嚎遍野。

混战中,贺人龙终究双拳难敌四手,被数杆长矛逼住,刀也被打落,最终被几名彪形大汉死死压住,用绳索捆了个结结实实。

他兀自不甘地挣扎怒吼,状若疯虎。

这边骚乱的动静太大,终于惊动了不远处正在沉思善后之策的杨嗣昌。

他本正捻着胡须,琢磨着如何向朝廷奏报左良玉覆灭之事,如何处置降兵、安抚流民,这阵突如其来的骚动让他眉头猛地拧起。

“走,去看看!”

杨嗣昌沉声道,一众督标营护卫连忙紧随其后,将他护在中间快步往阵前而去。

待他看清场中情形,脸更黑了,好家伙,这回连贺人龙也被按在地上五花大绑了,而左梦庚在旁高声咒骂。

他心中的不满瞬间到达了顶点,周天琪、谷一虎你们两个混蛋也太能搞事了!

那边刚把左良玉这个平贼将军杀了,这边又绑了一个总兵,陛下都没你们俩这般威风的吧!

他气的声音都开始颤抖:

“周总兵、谷副将,老夫正筹谋善后事宜,何来这般骚动?

贺总兵乃是朝廷钦命的总兵官,为何将他拿下捆绑?尔等到底意欲何为,眼中一点朝廷法度都没有了吗?”

贺人龙见到杨嗣昌,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挣扎着嘶喊道:

“杨阁部!阁部救我!末将冤枉啊!周天琪、谷一虎他们听信左梦庚一面之词,就要擅杀大将!阁部,您要为我做主啊!”

他声泪俱下,苦苦哀求,希望能求得杨嗣昌的庇护。

然而,当杨嗣昌听完状若疯狂的左梦庚的控诉,再把其他左军将领唤来确认了后,彻底沉默了。

他缓缓抬手扶住额头,闭上了眼,脸上满是难以掩饰的疲惫与愠怒,心中对贺人龙的厌恶如潮水般翻涌。

原来,昨夜一场血雨腥风、无数条性命殒落,左良玉被诛杀,搞得自己头疼欲裂,追根溯源,竟是这小人一句挑唆引发的祸端!

这等为一己私欲搅动风云的行径,简直比左良玉更该死啊……

杨嗣昌的目光缓缓扫过场中。

先是周天琪与谷一虎,二人眼神冰冷如铁。

再看向被按在地上仍嘶吼不止的左梦庚,眼中的恨意几乎要凝成实质,嘴里翻来覆去都是要贺人龙死的疯话。

最后落在周围的卢家军将士身上,这些刚从血海里爬出来的悍卒们,甲胄上还挂着血痂,眼神里的杀气尚未消散,正冷冷地盯着场中,仿佛只要一声令下,便会立刻将贺人龙撕碎。

一圈看下来,杨嗣昌的心底已然有了决断。

他轻轻吐了口气,昨晚那滔天祸事,本就是贺人龙这小人挑唆出来的!

左良玉已经伏诛,这始作俑者,倒也该跟着去陪葬了。

他越想越觉得可笑,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疲惫的嘲讽。

这些个军阀,平日里哪个不是对他阳奉阴违?

左良玉跋扈难制,贺人龙投机钻营,一个个都把他这督师当摆设。

如今撞在了宣府军这帮更狠的枪口上,斗不过了,倒想起要他这个阁老督师出面保人?

杨嗣昌闭了闭眼,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罢了,罢了,反正都不是啥好东西……

就让这些军头狗咬狗去吧,左良玉也好,贺人龙也罢,这些为祸一方、视人命如草芥的家伙,都毁灭了才干净。

他实在是累了,再不想为这些烂人再费半分心神。

突然,杨嗣昌脑中闪出一个灵感。

这个灵感不但可以完美化解此次自己的困境,还可以借势稳固自己在崇祯心中地位,并掣肘各方势力的万全之策!

他避开贺人龙那充满乞求的目光,清了清嗓子,对周、谷二人含糊说道:

“既然贺人龙涉事,案情重大,自当严查。一切就按军法处置吧。此间事了,尔等到督师行辕来一趟!”

说完,他竟不再多看贺人龙一眼,转身带着督标营扬长而去。

贺人龙张了张嘴,眼睁睁看着杨嗣昌的背影消失,觉得最后一丝希望彻底破灭了,也不叫了,整个人瘫软下来,只剩下眼中无尽的绝望与灰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