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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理完技术层面的问题,黄台吉将话题引向了更宏观,也更严峻的战略层面。

他环视殿内重臣,声音沉重道:

“诸卿,经此一败,卢方舟必然已据浑善达克,漠南诸部风向恐将大变。我大清西面、南面之战略态势,已急剧恶化!”

他站起身,走到悬挂的地图前,指着广袤的漠南草原:

“漠南,已不可复为我所用,反成明军之前进基地,如鲠在喉。卢方舟挟大胜之威,必会召集蒙古诸部,整合力量。届时,我盛京西面门户洞开!”

他顿了顿,手指移向南方:

“辽东正面,有明国的松锦防线,迟迟未下,如今又多了卢方舟在侧翼虎视眈眈……

以往我大军可借道蒙古,绕开关锦,入塞劫掠,以战养战。如今此路,恐怕难行了。”

殿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最后,经过殿内诸亲王、贝勒、汉臣商议良久,最后做出了战略调整的决断,黄台吉最后总结道:

“今后之策,首重固本!”

“其一,收缩西线,放弃对漠南之直接争夺。改成于辽河套一线,依托险要,构筑堡寨,派精兵强将驻守,严防卢方舟东进窥视我盛京根本!”

“其二,立刻遣使北上,携带重礼,联络喀尔喀蒙古(外蒙古)诸部,乃至漠西卫拉特蒙古!绝不能让卢方舟将整个蒙古皆拉拢过去!要让他们互相牵制!”

接下来,黄台吉的手指重重地点在地图上辽西走廊的咽喉,锦州城。

“辽西战事,僵持日久。尤其是这锦州,犹如一根硬刺,卡在我大军南下之要冲。以往我军多以掠扰为主,未能下决心拔除。”

他的目光扫过群臣,声音变得愈发严峻:

“然,如今,卢方舟已据漠南,其兵锋可自西而东,直逼我辽河腹地!

若我等仍顿兵于锦州城下,无所作为,假以时日,让关宁明军与卢方舟连成一气,东西呼应,则我盛京将永无宁日,局面危矣!”

他深吸一口气,做出了一个重大的战略决断,目光投向济尔哈朗道:

“因此,对锦州之势,必须扭转!朕决意,不再小打小闹。”

“郑亲王济尔哈朗!”

“臣在!”

济尔哈朗应声出列。

“朕命你为主帅,统率精锐,即日前往锦州外围。此次不求你即刻破城,但要你采取‘长期围困,筑垒推进’之策!

于锦州四面择要地掘壕筑垒,断其内外联系,绝其粮草补给。

朕要你将锦州,变成一座孤城!步步为营,挤压守军空间,不断削弱其力量,为我大军最终决战,创造必胜之机!”

黄台吉的拳头砸在锦州的位置上,眼中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芒:

“此战,关乎我大清国运,必须拿下!不仅要阻止关宁明军与卢方舟会师,更要借此战,彻底打破辽西僵局,郑亲王,莫负朕望!”

“臣,领旨!必竭尽全力,困死锦州!”

济尔哈朗肃然领令。

……

北京,紫禁城文华殿内,崇祯正与内阁诸臣议事。

前两个月,原任首辅薛国观因为提出让文武百官“助饷”,就是让他们捐款缓解财政压力,结果这一政策引发官僚集团强烈不满。

为平息众怒,崇祯只好把他罢职了,换上了张四知担任首辅。

然后,又把前一阵子一直在外剿匪的杨嗣昌招回,担任次辅,谢陞、陈演都是第一次入阁。

正当君臣商议钱粮兵事,焦头烂额之际。

王承恩再次悄无声息地步入殿内,手中捧着一份军报,神色比以往更加复杂,恭敬地呈递御前。

崇祯奇怪地看了一眼王承恩后,展开了这份来自宣大方向的军报。

起初,他的眉头紧锁,目光快速扫过。

然而,短短数行之后,他的手指猛地一颤,捏着奏报的指节变得用力,呼吸也骤然变得粗重起来!

军报上赫然写着:

定北伯卢方舟,于数日前在漠南大破鞑酋岳托所率近十万满蒙联军,阵斩科尔沁部酋奇塔特,生擒虏将鳌拜,斩获无算,并已乘胜进军浑善达克,威震漠南!

终于,崇祯缓缓放下军报,脸上却没有半分开疆拓土、扬威塞外应有的喜悦,反而是一种极其复杂的、近乎扭曲的神情。

他沉默着,手指无意识地、一遍遍地敲击着坚硬的御案,发出“笃、笃、笃”的沉闷声响,这声音敲在每一位阁臣的心上,令他们大气都不敢喘。

良久,崇祯才用一种听不出任何情绪、异常干涩沙哑的声音,打破了殿内的死寂:

“漠南大捷。卢方舟,又立下‘奇功’了。”

他将“奇功”二字,咬得格外重,带着一种浓浓的讥讽。

张四知最善察言观色,他偷眼觑见皇帝脸上非但无喜,反而阴沉得可怕,心中立刻雪亮。

他急忙上前一步,躬身道:

“陛下,卢方舟年前悍然抗旨,拒不奉诏入京,其行径已与割据无异,视君父如无物!

此战虽侥幸得胜,然其拥兵自重,尾大不掉,恐非国家之福,实乃心腹之患啊!此捷报,是福是祸,犹未可知。”

听到张四知又在那里大放厥词,杨嗣昌眉头紧蹙。

作为知兵之人,他太清楚这场胜利的分量了。

这可是在野外正面击溃了满洲八旗主力!

是自辽事以来,大明对鞑虏前所未有之大捷!

其意义,足以震动天下,利用的好的话,甚至可以扭转整个北方战略态势。

而且,卢方舟无论现在如何威风,从起家起,身上始终是打着他杨派的印记,此战之功,亦能稍稍缓解他因剿匪不力承受的压力。

思及此,杨嗣昌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道:

“陛下,首辅之言虽不无远虑,然,卢方舟此战,斩获确系实打实的虏酋、虏将,进军浑善达克,更是断虏一臂,功在社稷,利在千秋!

眼下国事艰难,正当借此大捷之威,激励天下兵马,共御外侮。若对如此赫赫战功不予褒奖,恐寒了天下将士之心,今后谁还愿为陛下效死破贼?”

他的话音落下,暖阁内立刻响起一片压抑的低声议论。

姚明恭等人纷纷附和首辅张四知,强调卢方舟“跋扈”、“目无君上”、“抗旨”在先,此战不过是“养寇自重”、“彰显其武力”,意在胁迫朝廷,其心可诛。

而新入阁的谢陞、陈演等人则资历尚浅,不敢轻易站队,只能相对谨慎地表示,功过须分明,大捷当赏,但其不臣之举亦需申饬,试图和稀泥。

崇祯面无表情地听着臣子们的争论,心中却是翻江倒海,五味杂陈。

嘴上不说,但他心里是真的嫉妒啊!

卢方舟竟能取得他梦寐以求、足以光耀史册、堪比太祖成祖北伐的赫赫武功!

他多么希望这份捷报是来自洪承畴,来自他信赖的杨嗣昌,来自任何一个完全听命于他、受他掌控的督师啊!

同时他也恐惧!

卢方舟现今已羽翼丰满,不受控制!

如今他挟大胜之威,盘踞宣府、漠南,手握强兵,下一步意欲何为?

他这个皇帝,还能指挥得动吗?

这已不是尾大不掉,而是俨然国中之国了!

但与此同时,要说完全没有一丝欣慰也是不可能的。

卢方舟打的是建奴,杀的是虏骑,扬威的是大明国号!

这至少证明,我大明的军队并非不能战,建奴也并非不可战胜!

这让他在一片灰暗、令人绝望的国事中,看到了一丝微弱的光芒,尽管这光芒来自于一个他无法掌控、甚至心怀怨恨的家伙。

几种矛盾的情绪在他胸中激烈冲撞,让他面色变幻,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最终,他突然想到,自己得到的军报,竟是通过宣大总督衙门转奏的!

而卢方舟这个混蛋,不论是出兵前,还是取得如此大胜之后,竟然都没有哪怕只言片语的奏章,直接呈报给他这个皇帝!

这简直是大逆不道,全然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这最后的发现,像一盆冰水,浇灭了他心中那丝欣慰,只剩下被蔑视的屈辱和无力感。

他猛地站起身,袖袍一甩,打断了臣子们无休止的争论,声音带着无尽的疲惫道:

“够了!此事容后再议。朕乏了,今日就到这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