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方舟接到了谷一虎的预警后,开始把目光投向朝堂。
但密议后,铁了心要对付他的晋商集团,因为在朝廷布局还要一些时间。
所以等不及的他们,迫不及待地对宣府的工商业开始下黑手了。
晋商八大家如同潜伏在阴影中的毒蛇,他们的攻击,首先从他们经营了数代、根深蒂固的山西本土开始了。
在范永斗的统筹下,一张结合了商业霸权与地方黑恶势力的巨网,迅速罩向了那些与宣府有往来、销售宣府工坊产品的商号。
“兴盛隆”是大同府内最早一批代理宣府工坊所产“精纺市布”的商号。
这种布匹因质地紧密、价格实惠,极受平民百姓欢迎,严重冲击了晋商传统经营的松江棉布市场。
一日清晨,“兴盛隆”刚卸下门板,一群满脸横肉、手持棍棒的地痞便涌了进来。
为首者根本不听掌柜分说,只高喊一句“卖通虏奸商的布,就是资敌!”,便指挥手下打砸。
顷刻间,布匹被撕裂践踏,柜台尽成碎片,伙计上前理论被打得头破血流。
掌柜报官,府衙的差役却迟迟不到,事后也只以“市井纠纷”草草立案,不了了之。
同时,城中立刻流传开“兴盛隆”的布匹是用“卢阎王”搜刮的民脂民膏所织,购买者会沾染晦气的谣言。
“张记”主要销售宣府兵械厂附属工坊出产的民用铁器,如菜刀、农具、铁锅等,因其用料扎实、工艺精湛且价格稳定,很快打开了市场。
然而,晋商控制的山西铁行联合会对“张记”发出了“清理门户”的通知,指责其破坏行规,低价倾销。
“张记”不予理会。
几天后,其运送铁器的骡马队在城外僻静处被一伙“山贼”劫掠,车夫被打伤,货物被抢掠一空。
供货的渠道也开始出现问题,以往合作多年的矿主、焦炭供应商,纷纷以“产能不足”、“道路维修”为由停止向与宣府有关的商号供货。
老字号“皮货陈”因引进宣府新式鞣制技术处理的皮袄,物美价廉,抢了晋商旗下皮货店的生意。
某夜,店铺莫名起火,虽抢救及时未酿成大祸,但门面已被烧得漆黑,库存皮货也遭污水泼洒,损毁严重。
坊间传言,是“皮货陈”以次充好,得罪了鬼神。
与此同时,几家原本从宣府进货的小商贩。
在受到地痞的“上门拜访”和“断腿警告”后,纷纷被迫下架了所有宣府商品,转而重新销售晋商提供的高价货。
一时间,在山西地面上,那些和宣府有经济往来,代理、销售宣府物美价廉产品的商家,纷纷遭到类似的待遇。
如果报官,往往和兴盛隆的待遇一样,官府装聋做哑,事后还会有人来进
这些暴力与恐吓,仅仅是晋商集团的开胃小菜,很快,他们更深层次的打击又接踵而来。。
晋商控制的票号、钱庄,如日升昌、蔚泰厚等,突然开始收紧银根。
凡是与宣府有密切生意往来的商号,无论是想贷款扩大经营,还是办理异地汇兑,都变得异常困难。
要么直接被拒,要么被要求支付高得离谱的利息和手续费。
这直接切断了这些商号的资金流,使其难以周转,更别提扩大进货规模。
同时由于晋商凭借其巨大的采购量,长期把持着山西乃至部分蒙古地区的羊毛、生皮、生铁、木材等原材料市场。
他们集体发声,明确要求所有供应商,不得将原料卖给任何疑似为宣府工坊供货的中间商。
同时,他们利用对主要车马行的控制或影响力,大幅提高前往宣府方向的运输费用,甚至拒绝承运宣府货物的订单,试图从源头上扼住宣府工坊的脖子。
而在宣府商品具有优势的领域,如布匹、铁器等,晋商动用了他们雄厚的资本,开始进行短期、有针对性的降价倾销。
他们从江南等地调集大量同类商品,以低于成本价的价格在市场上抛售,企图挤垮那些刚刚依靠宣府货物站稳脚跟的中小商户。
虽然自身暂时亏损,但他们赌的是,那些中小商户有限的资金链会先于他们断裂。
这些坐地虎还动用控制的舆论渠道,在士绅阶层和普通百姓中散播谣言。
说什么,“宣府之物,皆是用‘虏货’改制,或附有战场亡魂,不吉!”
“购买宣府之物,所得银钱皆会变成宣府某些野心家养兵自重的军费,助长其狼子野心!”
……
宣府巡抚杨廷麟,是最先从宣府工商业税收上察觉到异常的,他拿着一卷账册,步履匆匆地来找卢方舟。
将账册在卢方舟面前摊开后,杨廷麟手指点着几处圈出的地方:
“俊彦,最近情况不对啊!
你看,这是上月各类商税的明细,布匹、皮货、铁器这几大项,税收较前月锐减近三成。
老夫暗中派人查访,发现并非我宣府货物不佳,也非商户经营不善。
而是他们在山西、大同乃至北直隶部分州府的买家,几乎同时受到了警告与打压,无人再敢大批进货。
这分明是有人联手,要将我宣府工坊的出货渠道,生生扼死!”
卢方舟接过账册,目光扫过那数字,神色立刻凝重起来。
他近期精力都放在军备和边防上,对经济领域的暗流确实有所疏忽。
卢方舟合上账册,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树欲静而风不止。看来,是有人在背后已经开始动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