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方才谷一虎心中还只是存有几分怀疑,经过刚才那场接战后,看到白甲兵的表现,他现在已经能确定了。
那百余名白甲兵,在遭受猛烈侧击时的反应很不正常。
他们几乎完全放弃了反击,甚至对飞来的投掷武器不闪不避,只是用身体、用战马,死死为中间的同伴遮挡伤害。
这种近乎自杀式的护卫行为,只说明一件事:
他们正在守护一个价值远超过他们自身的存在!
“大鱼!绝对是条大鱼!”
谷一虎眼中精光爆射,兴奋与杀意交织:
“追!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绝不能放跑了他!”
一场艰苦的追逐战,在黎明初现的广袤原野上演。
多铎在残存的三十余名白甲兵拼死护卫下,疯狂地鞭打着坐骑,不顾一切地向西逃窜。
他们不惜马力,只求能甩开身后,那支如索命无常般,紧追不舍的明军铁骑。
起初,还有几个悍勇的白甲兵,为了帮多铎争取逃亡时间,呐喊着返身冲向来势汹汹的追兵。
然而,在龙骧卫密集的投掷武器的打击下,这种程度的阻击,瞬间便被铁骑洪流所吞没,未能掀起半点波澜。
激烈的追逐持续了二十余里,双方的人马都已濒临极限。
全力奔驰之下,不断有战马口吐白沫,哀鸣着力竭倒地,将背上的士兵狠狠摔落。
无论是多铎一方还是龙骧卫,都开始出现因战马体力不支而掉队的情况。
尚在奔驰的战马,也大多汗出如浆,喘息如风箱,已是强弩之末。
此刻,多铎身边的护卫,仅剩下最后十余骑。
这些白甲兵人人身披三重甲,防御力惊人,但此刻这沉重的铠甲,却成了压垮战马体力的罪魁祸首。
龙骧卫,虽也外罩精良的半身铁甲,但负重比白甲兵要轻的多,在此刻长途奔袭的耐力优势逐渐显现。
眼看追兵越来越近,马蹄声如催命的战鼓擂在心头,多铎心知再也跑不动了。
绝望之下,一股困兽犹斗的凶性被彻底激发出来!
他猛地勒住几乎要瘫软的战马,用沙哑的嗓音发出咆哮:
“大清的勇士们!跟明狗拼了!”
这十余骑白甲兵闻言,眼中也闪过疯狂之色。
他们同样嗷嗷叫着拨转马头,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如同扑火的飞蛾,向着追击而来的龙骧卫发起了绝望的反冲锋!
在冲锋的时候,这些白甲兵依旧把多铎护在身后。
然而,龙骧卫甚至没有给他们近身白刃战拼命的机会。
看到这些垂死挣扎的清兵扑来,追击的龙骧卫迅速散开阵型,骑铳里还有铳弹的人顶到前面。
对着这十几个白甲兵,又是一轮骑铳齐射!
“砰砰砰—!”
铳声在极近的距离炸响,铅弹呼啸。
本就摇摇欲坠的白甲兵们如同被狂风扫过的落叶,瞬间又有七八人惨叫着栽落马下。
剩余几人虽然冲到了近前,也被龙骧卫以绝对优势的人数群殴。
每个白甲兵都要面对四面八方挥来的武器,一个照面后,尽数被打落马下。
这次,尽管冲锋时白甲兵依旧把多铎护在后面,可他的战马还是被一枚流弹击中脖子,这匹神骏的黑马悲嘶一声,随即轰然侧倒!
多铎猝不及防,被狠狠甩飞出去,重重地摔在冰冷坚硬的土地上。
尽管身上穿着重甲,还是直摔得他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手中的长刀也扔了,挣扎着却一时难以爬起。
早就盯住他的谷一虎一挥手,龙骧卫们瞬间合围过来,有几个人已经开始下马。
意识到自己已然陷入绝境。
一想到将被生擒,尤其是会被押到那个让他恨之入骨的卢方舟面前,屈辱和恐惧瞬间淹没了多铎。
“休想活捉本王!”
他心中厉吼,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猛地伸手往靴中,摸出一把镶着宝石的匕首,毫不犹豫地就朝着自己的咽喉狠狠抹去!
眼看那锋利的匕首即将割开喉管,多铎甚至已经能感受到金属触及皮肤的冰冷。
而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数道黑影如同猎豹般猛扑过来!
距离他最近的几名龙骧卫根本来不及思考,完全是凭借百战锤炼出的本能,舍身扑上!
一人飞扑过去,死死扣住他持匕首的手腕,几乎要把他手腕掰断。
另一人用沉重的肩甲猛地撞向他的侧肋,第三人则直接用自己的身体作为重锤,将他刚刚抬起的上半身狠狠压回地面!
“呃!”
多铎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感觉仿佛被一座小山砸中,肋骨都快要断裂,呼吸骤然困难。
那只握着匕首的手,被铁钳般的手指死死扣住腕部穴位,酸麻剧痛之下,五指不由自主地松开。
“当啷!”
那柄华丽的匕首掉落在地,被一只脚迅速踢开。
“按住他!”
“捆起来!”
更多的龙骧卫一拥而上,用膝盖死死顶住他的全身关节。
这些人深谙擒拿之道,一只猛虎落到他们手里,都只有乖乖被绑的命。
多铎拼命挣扎,却如同陷入蛛网的飞虫,他身披重甲的身体,在多名壮汉的压制下,徒劳地扭动,却连翻身都做不到。
头盔在挣扎中脱落,露出因极度愤怒和恐惧而扭曲的脸。
求死不能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灭顶而来。
一想到即将被生擒,被押解到卢方舟面前受尽屈辱,甚至可能被游街示众,凌迟处死……
种种可怕的念头在他脑中疯狂闪现。
他不再挣扎,身体却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那是源自灵魂深处、对自己未来下场恐惧。
“王爷!是奴才们无能啊—!”
就在这时,不远处,一名被龙骧卫制住、双臂反剪按在地上的白甲兵。
目睹多铎被如猪狗般压在地上捆缚的惨状,竟忘了避讳,涕泪横流地用满语发出了这声哀嚎。
这一声“王爷”,让正准备亲自上前查看的谷一虎,脚步一顿,脸上先是闪过一丝难以置信,随即化为巨大的狂喜。
这两年,因为要侦查敌情,他可是学了不少满语和蒙语的。
谷一虎大步走到被捆得结结实实、如同待宰牲口般,脸朝下按在地上的多铎面前,缓缓蹲下身。
他伸手,用力捏住多铎的下巴,强迫那张沾满泥土、写满屈辱与恐惧的脸抬起来,对着自己。
谷一虎的目光如同利刃,慢慢刮过多铎此刻狼狈不堪的脸。
“嗬,还真是条大鱼啊!豫亲王?多铎?”
他凑近了一些,声音压低,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和嘲讽:
“您说您跑什么呀?费这么老大劲,又是换衣甲,又是让手下送死,结果呢?还不是像一头猪一样被捆在这?”
说完,他拍了拍多铎冰冷的脸颊,站起身笑着说道:
“放心,您这条命,现在金贵着呢,想死?可没那么容易!”
他挥了挥手,对左右喝道:
“给我看好了!这可是送给咱家伯爷的大礼!要是出了半点差池,老子扒了你们的皮!”
龙骧卫们轰然应诺,将捆得像粽子一样的多铎粗暴地提拎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