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巴泰又感到了一阵无力感。
自从去年去宣府之后，他仿佛就被厄运缠身，可以说事事不顺。
那场窝囊仗不仅让他得罪了手握重兵、睚眦必报的多尔衮和多铎两兄弟。
在随后瓜分战利品时，他分得的份额也远少于其他人。
特别是在统治集团内部的地位明显下滑，话语权大不如前。
这种地位的跌落，现在引发了连锁反应。
眼下，大清正在出兵准备征服朝鲜。
这件事在他看来是一场板上钉钉、唾手可得的胜利。
胜利之后，肯定可以得到大量人口、牲畜、财货。
到时候一分配，黄台吉吃肉，大家跟着也都能喝汤。
他本该去参加这种轻松就能建功，还能补充实力的征伐的。
结果却被一脚踢到了这苦寒的草原，来处理眼前这桩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想到这里，阿巴泰心中不由自怨自艾起来。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将胸中的郁结之气吐出。
抱怨归抱怨，眼前这棘手的局面终究需要解决。
他强迫自己收拢心神，开始冷静地思考对策。
指望衮楚克和索诺木这两个互相猜忌的蠢货通力合作，显然是太不靠谱了。
经过一番权衡，阿巴泰做出了决定。
他开始下达命令。
让衮楚克必须立刻派出最精锐的人手，这一次务必坚决地向南边深入侦查。
如果遭遇敌人的巡哨拦截，即使付出再大的代价，也必须强行突破。
务必探明敌人的巢穴和真实情况。
畏缩不前或敷衍了事者，全部斩首
同时派人对索诺木也下达完全相同的命令。
看着衮楚克出去安排人手，阿巴泰只觉得这些人简直就是个笑话。
敌人已经活动了这么久，袭击了这么多部落，造成了如此巨大的损失。
而作为受害者的衮楚克和索诺木。
身为部落的首领，竟然连敌人是谁、来自何方、规模多大这些最基本的情报都一无所知。
简直是匪夷所思！
接下来，阿巴泰又派出了一路信使。
让他快马加鞭赶往喀喇沁部，给台吉、古鲁思奇布带去他的命令。
命古鲁思奇布立刻点齐一千五百名喀喇沁部最精锐的骑兵。
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奈曼部本部营地，与他汇合。
喀喇沁部、奈曼部以及索诺木的史部，这三个蒙古部落的领地是彼此相邻的。
喀喇沁部位置最靠北，也是三者中实力最为雄厚的。
人口约有一万五千之众，能征战的壮丁将近四千人。
喀喇沁部的到来，能弥补衮楚克和索诺木部所损失的战力。
主要是阿巴泰对这两个蠢货也失去信心了。
他的计划是锁定敌人的踪迹之后。
他就集结喀喇沁部、奈曼部以及史部的联军。
以雷霆万钧之势将敌人彻底碾碎，夺回失去的人口和物资。
同时也借此机会，挽回一些他受损的威望。
……
就在阿巴泰紧锣密鼓地调兵遣将，意图将那胆大妄为的敌人一网打尽之际。
身处草原前线的卢方舟，同样也在盘算着下一步的行动。
他正琢磨着是否该冒险去扫荡奈曼部或史部的本部营地。
从龙骧卫反馈回来的情报看，情况似乎有了不小的变化。
那两个目标营地的戒备等级明显提升，营盘外围的巡逻队数量大增，岗哨林立，气氛紧张。
尤其是奈曼部本部，就像一只受惊后竖起尖刺的刺猬。
面对如此严密的防御，卢方舟不禁犹豫起来。
强行攻击的话，己方需要付出的代价会不会太大，是否划算呢？
正当卢方舟权衡利弊、举棋不定之时。
龙骧卫的最新情报传来。
他们发现一队约有两三百人的清兵，进入了奈曼部的营地。
从这队清军的仪仗、护卫规格来看。
其首领应该不是寻常将领，极有可能是一位相当于旗主级别的人物。
卢方舟立刻意识到，蒙古人显然是向他们的满清主子求援了。
而且满清方面对此事颇为重视，派来了重量级的人物坐镇指挥。
看来，自己这段时间的连续扫荡，是真的把对面彻底惹毛了。
“对方既然已经有了准备，那我们就暂且以静制动，看看他们接下来会出什么招吧。”
卢方舟迅速调整了策略，决定先按兵不动，观察敌情变化。
接下来的几天，奈曼部和史部的蒙古人一下子变得疯狂起来。
他们派出了远超以往数量的探马和精骑。
悍然向着卢家军的方向进行大规模的侦查。
以往，龙骧卫的游哨小队只需稍加拦截，这些蒙古探子便会知难而退。
但现在，他们竟开始不计伤亡地强行冲击拦截线。
卢方舟立刻把周天琪、罗火、孙安仁、石家兄弟以及马青禾等人召集起来，共同商议对策。
卢方舟将目前掌握的敌情变化向众人介绍了一遍。
帐内陷入短暂的沉默，片刻之后，周天琪率先开口：
“大人，眼下已是一月下旬，再过不足一月，草原上的蒙古各部就该开始春季转场了。
既然他们如今已有了防备，我方若再想如之前那般进行偷袭，恐怕会风险陡增。
况且，我军这两个多月来连续出击，收获之丰远超预期。
无论是战马、人口还是物资，都已得到极大补充。
末将以为，当此之际，见好就收，暂时结束此次行动，全军撤回葛裕堡休整，方为上策。”
周天琪的观点稳妥务实，立刻得到了孙安仁、石家兄弟以及马青禾等人的一致赞同。
他们都觉得此时撤军，既能保住已得到战果，又能规避与强敌硬碰的风险。
卢方舟微微颔首，也觉得周天琪的分析颇有道理。
确实可以先撤回葛裕堡，等蒙古人春季转场开始后，营地分散、防御相对松懈之时，再寻机袭扰。
当然，那时他们不会再像冬季这般集中，想要一锅端就难了。
正当卢方舟准备采纳这个建议时。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却发现罗火紧锁着眉头，嘴唇微动，似乎欲言又止。
卢方舟将目光投向他道：
“老罗？看你似乎另有想法？不妨说来听听。”
罗火见卢方舟点名，有些迟疑地搓了搓手，才开口说道：
“老爷，（好大儿出生后，罗火几人就改口叫卢方舟老爷了）
俺想既然现在鞑子的大人物来了，蒙古人有了主心骨，他们会不会把力量都集中起来，主动来找咱们打一仗？
要真是这样，咱们有没有可能在野战中把他们给打败了？
如果能在野战中堂堂正正地打垮蒙古人。
那么他们剩下的营地里头的牲畜、人口、财物，可不就都成了咱们囊中之物了吗？”
此言一出，卢方舟的眼睛微微一亮。
他站起身，在帅帐中缓缓踱起步来，陷入了思考。
众人见状，立刻屏住呼吸，目光紧紧追随着他的身影。
卢方舟来回踱了几圈，脚步猛地一顿。
他转过身来，脸上已焕发出异彩，他扫视着众人，缓缓开口道：
“老罗此言，很有道理！
我觉得这个想法，值得一试！
仔细想来，我们在野战中打垮蒙古人的机会，其实并不小。
我们现在的骑兵，敢死营加上我们自己的精锐，总数已接近两千。
另外，这里还有一千六百名步兵。
我们甚至可以将炮营也拉上来。
反观奈曼部和史部，他们两部能拉出来打仗的，满打满算也就两千人左右。
就算他们临时再找来一些援兵，总兵力估计也不会超过四千人。”
他走到简易的沙盘前，手指指点着：
“我的想法是。
我们可以将大部分骑兵预先隐藏起来。
战场上，先只用我们的步卒和炮营列阵防御。
想想之前在清水河畔那场与镶白旗精锐的硬碰硬。
事实证明，只要我军阵型严整，蒙古骑兵根本打不破我们步兵的防线！
待他们久攻不下，人马疲惫，士气低落之时……”
卢方舟的手掌猛地一挥，做了个包抄的动作：
“我们预先埋伏的骑兵，便可从他们的侧翼杀出！
与此同时，正面步兵方阵立刻转守为攻，全线压上！
如此前后夹击，里应外合，蒙古人必然阵脚大乱，溃不成军！
此战，优势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