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甲车驶过闸机后进入停车场。
李茂老练地将车倒入车位,熄了火。
其他人还未及动作,木千山闭了许久的双眼睁开,把握时间之精准,睁眼与熄火无缝衔接,随即长腿迈开,一言不发地下了车。
他这般有些无礼的举动,其他人却是已经习以为常,毕竟木千山并非小队的正式成员,到点上班,到点下班,属实无可厚非。
驾驶座也传来关门声,李茂已经下了车,青落和巴伊却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两人嘴里侃天侃地,牛头不对马嘴。
巴伊:“晚上吃什么?”
青落:“水管坏了还没修。”
巴伊:“床有点硬啊。”
青落:“吃牛肉罐头。”
看似聊得热火朝天,实则两个人的视线已经粘在了宁浮一身上。
他们这偷偷瞟的动作自以为十分隐蔽,其实早已被宁浮一察觉,他暗自叹了口气。
没有与那脑回路清奇的二人做无谓的解释,起身,一手穿过膝窝,一手揽过腰身,稍一用力,还未醒转的易川连人带外套的被他抱了起来。
那边火热的聊天瞬间停住。
直到宁浮一已经抱着易川下了车,消失在视野之中,一道大喝突然响起。
“你俩干什么呢!还不下来!”
李茂站在车门旁,一脸不耐,显然已经等了好一会儿。
巴伊一脸得意地跳下车,向跟在身后的青落伸出手,“拿来吧,一枚普通晶核。”
青落爽快地掏出晶核放在巴伊手里。
“你们……”李茂视线落在那晶核上,一脸迟疑,“这是在干什么?”
巴伊正欲回答,却被青落捅了一肘,青落冲着李茂笑得灿烂,“茂哥,这是小秘密,说不得!”
她拉着巴伊快走几步,压低声音,“茂哥年纪大了不懂这些。”
巴伊也将音量调低,得瑟两句,“我就说吧,牧队肯定不会叫醒川儿,你还不相信!”
青落努了努嘴,“谁知道牧队直接抱着小川走啊?下次赌点什么……”
两人越走越快,很快就没了影儿,留下一个三十岁出头的老父亲在风中凌乱。
……
意识像是沉在温水里,混沌中被周遭的嘈杂撕出一道细缝,是人声的糅合,杂乱的脚步,还有说不清的细碎声响,嗡嗡地钻入耳膜。
恍惚间,忘了自己是谁,也忘了自己在哪里,易川费力地掀开眼睫,只想看看是谁在打扰自己的清梦。
视线模糊得像蒙了层雾,只能勉强捕捉到晃动的人影和模糊的光线。
易川眨了两下眼,眼前清明了些,他似乎陷在一个人怀里,那人步子迈得极稳,侧脸线条利落,透着一股少寡冷漠的疏离。
那人似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侧首微垂。
终于能看清这人的容貌,视线落来前一秒,眼皮却像灌了铅,不过一瞬,便抵不住那汹涌的倦意,重新跌回半梦半醒的昏沉里。
宁浮一目光落下时,那张没了好看的双眼点缀的、平平无奇的脸上一丝波动也无,就像刚才的那一丝窥探只是他的错觉。
宁浮一收回视线,手臂收紧了几分。
大厅里人潮纷杂,在此处的,不是有紧急任务,便是抬着伤者急切寻医,每走几步便能撞见匆匆擦肩的身影。
他却如入无人之境般,脚下似有章法却又不着痕迹,不过微侧身形,便从容穿行而过,衣角未曾被旁人蹭到半分,眨眼间已经消失在大厅尽头。
等到易川再次醒来时,他躺在整洁的床上,望着对面墙上的挂钟,出了好一会儿神。
我是谁?
我在哪里?
我在干什么?
“你是唐三藏。”
“此处是女儿国。”
“你在去往西天求取真经的路上。”
哦,我是唐三藏……个头啊!
直接在脑海里响起的声音唤起了易川的记忆,他差点被系统这小子坑惨了。
易川直接怼了回去,“难道你就是传说中的天蓬元帅?失敬失敬。”
系统敢怒不敢言:……好不容易可以忽悠一下,怎么这么快就记起来了。
昏迷前的记忆渐序回潮。
平整的薄被下忽地隆起一个弧度向另一侧游移,是易川在摸自己的右臂。
他记得自己的右臂是断了,可这手明明完好无损。
而且,易川向右看去,那扇熟悉的门分明在告诉他,这里是他在战地堡垒里的住所。
闭上眼,又细想了下,自己是在等宁浮一来给自己治手。
脑袋无意识地朝左移去,睁眼的瞬间瞳孔猛缩。
宁浮一!
宁浮一坐在自己的床边,正低头看着,那位置本属易川的视野盲区,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也不知看了多久。
这一幕无异于大变活人,易川心率直接飙到新高,挺尸般一下子坐了起来,脊背绷得笔直。
这一下发力太猛,将他本就不甚清醒的脑袋晃得更晕了几分。
易川余光悄悄往那边瞥去,却见宁浮一顺着他的动作侧首偏过脸,视线精准地缠了上来,像无形的网,牢牢锁住了他,半点闪躲的余地都没留。
奇怪,自己在怕什么,这是活人又不是鬼!
一番打气之下,易川心中又鼓足了勇气,坦坦荡荡侧过身与宁浮一对视。
两张床之间还隔着一张椅子,自从那天易川尝到了安睡的甜头,这几日每晚睡前都要找宁浮一搭上手指才能放心睡觉,故而这有些碍事的椅子便一直放在了这里。
宁浮一仍不发一言,易川却疑惑地皱起了眉。
为什么他竟然从宁浮一无波无澜的脸上,看出了……一丝愠怒?
宁浮一有什么好生气的?
待他再去仔细分辨一下时,宁浮一却忽然凑近,极具侵略性的姿态压过来,将他本就理不清的思路搅得更乱。
视线锁住易川怔愣的脸,指尖微抬,带着微凉的触感掀开易川身侧的薄被。
方才易川仓促坐起,被子被带得褶皱堆叠,一张纸正平整地压在底下,指节分明的手捏住纸的一角,缓缓将其抽了出来,目光仍未从易川脸上移开。
那张纸,连带着早已备好的笔,一起被递到了易川面前。
“写吧,干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