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邓海说话时，咽了一口口水，“那个绿牙佬以前跟我炫耀过，说他曾替一位荧惑星的神道大师办过私活，派没证照黑船去幽冥鬼海收集数据。孤鸿院长说明天要见周为的那位明尘大师，是来自荧惑星的黑洞专家...我觉得...这很可能是一个人。”
话未说完，林瑜的额头已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她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那个梦境中黑暗吞噬一切的画面，周为倒在血泊里的场景，再次无比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我是胡乱想到的，说...说不定就是巧合。”邓海很快否认了自己。
“不...这不可能只是巧合。”在自己微微发抖的声音中，林瑜很快镇定了自己的情绪。
“邓主管这件事先不要声张，不要跟任何提起。”
“是我明白！”
第二天早晨，晨光透过暗星云的折射，在窗外投下诡异的紫色光晕。三道被拉长的影子斜映在早餐室的木质地板上，随着恒星位置的微妙变化而缓缓扭曲变形。林瑜用叉子轻轻戳着盘中的合成蛋白，目光不时瞥向正在狼吞虎咽的周为。
“昨晚的功课准备得如何？”
周为笑了笑：“都记住了，但感觉还是很生硬，毕竟我不是真皇子。”
“那就好。”林瑜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什么？”周为疑惑地抬头。
“没什么，我的意思是...你本来就不是皇子...”林瑜低头继续拨弄着食物，当餐盘渐渐见底时，周为又开始向她挤眉弄眼。
“你干嘛，眼睛抽筋了？”
“老板娘别装傻，昨晚不是说好要给我看照片的吗？难道是私密照？”他贼兮兮的低语时，身边的邓海有些尴尬了，他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脑袋，不知该把视线往哪里放，最好是要找条缝钻进去似的，直到林瑜摆了摆手。
“邓主管没事，别听他瞎说。”她慢条斯理地从制服内袋掏出一张崭新的相片。
“这个。”
周为接过后愣了一下。
“这不是三叠纪公园团建时大家一起的合照吗。”
“多送你一张留作纪念。”林瑜说完便离开了早餐室。
邓海很好奇，临走时走到周为身边看了一眼，果然是那会儿的大合照，正想跟侃两句，忽然察觉这事另有玄机，可能跟他昨晚的那通电话有关。
“邓主管不觉得老板娘刚才怪怪的嘛。”周为忽然回头问。
“老板娘不一直都这样。”邓海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不用多想了，老板娘送你的你就好好收着。”
时间很快上午九时，雷泽军港内召开了神道会的临时会议。
院议事厅内，十二张紫檀木椅环绕着中央的星轨圆桌静静陈列。玄圭院三位长老；七位来自不同神道院院长，再加上远道而来的明尘大师与主持会议的朱孤鸿，十二个席位恰好填满。
周为被安排在圆桌东侧的鎏金座椅上——这是专为皇室成员准备的席位。此刻，这张雕龙的椅子却如针毡般令他难安。那些苍老而锐利的目光如影随形，仿佛要将他每个细微的表情变化都剖开审视。
“记住，有人知道你的真实身份。”朱孤鸿的叮嘱在耳边回响，“但别指望他们给你提示。”这种明知道有队友却不能相认的处境，反而比孤军奋战更让人神经紧绷。
会议开始前的等待极其漫长，周为能感觉到冷汗正顺着脊背缓缓滑落，而当他试图在记忆中搜寻类似场景时，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在脑海中响起。
“你终将直面这样的场合...。”那个男人的声音带着令人安心的沉稳，让人不自觉地想要信赖，“圆桌上的每个人都是棋手，你要分辨谁与谁暗结同盟，谁又在虚与委蛇。神道会的话你就要更加小心了，神道大师不仅能观察你的表情，更能从弦力波动中窥见你的心思，如果你只是一味逃避，那么只会更快暴露自己。”
“是啊，我必须掌握主动。”周为自然地闭上眼睛，紧张的神色逐渐转化为一种专注。“没什么好怕的，我就是我！”他心中默念，弦力如潮水般漫过精神世界的每个角落。睁开眼睛时所有不安都化作了沉静。当下一次有目光投来时，他不再躲闪，而是堂堂正正地迎了上去。
会议前的危机度过以后。议事厅的灯光渐次暗沉，穹顶的星图骤然亮起，128座哨站的虚影在幽蓝的光幕中次第浮现，将朱孤鸿肃穆的面容映照得半明半暗。
“诸位请看，哨站陆续完工，我们的净蚀灵网将分层次展开。”图上突然迸发出刺目的金线，将各个哨站串联成复杂的几何图案，“灵网能直接贯穿入侵者的核心结构，让它们从内部崩塌。届时舰队只需执行侦察与清扫任务，配合无人机采集边界数据。”朱孤鸿的手指划过星图上某个闪烁的红点，那里标注着“第一舰队覆灭坐标”，沉默片刻后继续说道：“五小时后我们将共同见证历史，而在此之前...”他环视圆桌，“欢迎各位对前哨计划提出质询。”
朱孤鸿话音刚落，一位叫“昭衡”的大师率先说道。
“孤鸿院长，我依然坚持要有后备计划，万一前哨计划失败数以亿计的民众将直面暗星云，届时会是穷奇星系有史以来最大的人道危机。”
“是的，我们星契台也是这个意见...”
昭衡大师的发言掀起会场内一阵低沉的议论声。
随着讨论的深入，周为注意到与会者的担忧大多集中在灵网的可靠性上。毕竟此次实测仅仅验证了弦力效应的理论可行性，与真正的实战环境相去甚远。然而，朱孤鸿的态度始终坚定。他反复强调，灵网系统已经过玄圭院多位长老的联合校准，并在超级计算机上进行了无数次模拟测试，结果无一例外地证明了其稳定性。他的语气笃定而自信，仿佛任何质疑都是多余的。
讨论渐入尾声时，明尘大师缓缓起身。
“孤鸿院长，我首先致敬玄圭院诸位为数据校准工作呕心沥血，还有那些为探查“毁灭之影”付出生命的战士。但在下也注意到，这些计算所依赖的基础数据来源，始终并未能得到完整论证。”
“基础数据来自我们最高级别的实验室。”朱孤鸿回答道，“它的测试时间是以年来计算的。”
“能否邀请实验室专家来做可行性说明。”
“不行，那座实验室属于最高保密级别。”朱孤鸿断然否决，但明尘继续追问。
“但现在关乎亿万人的生命，匿名参加也行。”
“我说了绝对不行！”
就在两人剑拔弩张之际，周为察觉到一些敏感的端倪。
“基础数据的来源不重要。”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在众人耳中却如惊雷炸响，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对准过来，连朱孤鸿都惊诧不已，“重要的是我们之间的信任。”周为淡淡地一笑，“孤鸿院长、明尘大师，在座各位，我想我们能够在这里一起与会，首先是基于最基本的信任。”
“没错！”一个洪亮的声音跟着炸响，朝声音看过去，说话的是玄圭院的长老墨远大师，“皇子说的一点不错，我们会议是给出有效建议，并不是互相质疑。”
“皇子殿下、墨远大师所言在理。”明尘躬身作礼，随后平静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