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摘下飞行头盔，手指摸了摸里面绣着妈妈名字的地方。考试结束了，门在他身后关上，走廊的灯亮着，照在他脸上，但他一点也不轻松。
成绩单已经出来了。笔试满分，实操没出错，最难的侧风降落也一次通过。
考官当众宣布结果，语气很平静，像是在念一条早就定好的消息。没有评分细节，没有扣分记录，连评语那一栏都是空的。
林野站在走廊尽头，低头看着手里的执照。纸很轻，他的手心却出了汗。
他拿出手机，打给苏棠。
“我过了。”他说。
电话那头敲键盘的声音停了。
“过了？”苏棠问，“你不是说模拟考每次都错两题吗？”
“我知道。”林野靠着墙，“但这次真的全对。实操的时候，每一个动作都很顺，像练过很多遍一样。我不是发挥好，是太顺了。”
“顺得不正常。”苏棠说，“等我查一下监控。”
电话挂了，林野没动。他想起三天前，在指挥中心看到江临川碰了下手表。那天他正好进去，听见江临川低声说了句“签到完成”。五分钟后，他感觉脑子里一直压着的东西突然没了。
那是抗眩晕技术起作用的时候。
他当时以为只是治好了飞行恐惧。现在想想，可能不止这样。
苏棠在技术分析室调出考场监控，把画面放慢到0.5倍速，一帧一帧看。实操开始后，负责评分的考官坐在观察窗后面，右手拿着笔，左手放在评分表上。
但从第十七秒开始，他的笔就没再动过。
苏棠换角度，打开考官面部微表情分析图。当林野做完第三个高难度动作时，考官的眼球轻微抖了一下，持续三秒二。这个数据她见过，和之前一次神经干扰实验的结果一样。
她立刻查数据库，输入关键词：意识干预、空间感知同步、非接触式影响。
系统跳出一条匹配信息：
【柏林机场·签到奖励】：高阶空间感知同步模块（影响范围：五十米内人群判断力优化）。
发布时间：考试前四小时三十六分钟。
苏棠盯着屏幕，快速操作，导出签到时间线和考场流程对比图。两条线完全重合——江临川激活系统的那一刻，正是林野进模拟舱前五分钟。
她戴上耳机，重新拨通林野。
“你考试的时候，江哥是不是在附近？”
“他在主控台。”林野说，“我没靠近，只看见他碰了下手表。”
“那就是了。”苏棠声音低了些，“你的表现没问题，问题是考官。他不是不想打分，是他根本没意识到要打分。系统的影响覆盖了整个考场。”
林野沉默了几秒。
“你是说……江哥早就知道我会去考试？”
“不是知道。”苏棠看着屏幕上的数据，“是安排。他把签到地点设在柏林机场，奖励是群体感知优化，说明他预判到了。而你，刚好在范围内。”
林野靠在墙上，抬头看天花板。训练基地的灯一排排亮着，光线刺眼。
他忽然笑了。
“所以不是我飞得好。”他说，“是他让所有人都觉得我该过。”
苏棠没说话。她的屏幕上正运行着抗眩晕技术的传播路径模拟。蓝色线条从柏林机场出发，经过几个节点，最后落到考场。
这不只是帮忙。
这是改变了规则。
林野低头看着执照上的名字，手指轻轻擦过钢印凸起的地方。他想起爸爸最后一次飞行前的样子。那天天气很好，飞机还是没能回来。
他花了十年才敢再坐进驾驶舱。
现在这张执照拿得太容易，容易得让他心里不安。
“要不要上报？”他问。
“报什么？”苏棠反问，“说考官被系统影响了？没人会信。IAA刚签了合作意向书，这时候爆这种事，只会让‘苍穹计划’被质疑。”
“可这样拿到的执照……”
“执照是真的。”苏棠打断他，“你操作合规，动作达标，成绩有效。有问题的是过程，不是结果。我们不能因为手段奇怪就否定结果。”
林野闭上眼睛。
“但如果下次有人因此出事呢？”
“那就确保不会出事。”苏棠语气冷静，“我会在后台加监测程序，凡是系统影响的场景都会自动标记。这不是隐瞒，是为了控制风险。”
林野不再说话。
他知道苏棠说得对。江临川不是为了让他作弊。他是用系统扫清障碍，让他们能更快站上跑道。
这才是真正的准备。
走廊另一头传来脚步声，两个机械师推着设备箱走过。林野站直身体，把执照放进飞行夹克的内袋。
“你说江哥是不是算到了今天？”他忽然问。
苏棠摘下眼镜，擦了擦镜片。
“系统奖励要么马上生效，要么就失效。”她说，“但他总能让它提前起作用。这不是运气，是他掌握节奏。”
林野看着她。
“你觉得他下一步要去哪？”
“我不知道。”苏棠戴上眼镜，屏幕的光映在镜片上，“但我知道，我们现在走的每一步，都在他画的路上。”
两人都没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林野靠回墙上，低声说：“不是我厉害……是他早就把路铺好了。”
苏棠点头。
“他不是在应对问题。”她说，“他是在创造条件。”
林野抬头看向训练场方向。远处的模拟舱正在打开，新的一批学员排队进去。
他摸了摸手腕上的功能饮料罐，冰凉的感觉让他清醒。
“你说，”他开口，“他是不是从三年前重生那一刻，就想好了今天？”
苏棠的手指停在键盘上。
“也许更早。”她说，“也许在空难发生的那一秒，他就已经开始计划了。”
林野没再问。
他们都明白。
江临川不是在改变命运。
他是在重新定义命运。
灯光依旧明亮，照在两人身上，影子拉得很长。苏棠转回头，继续盯着屏幕上的数据流。林野站了一会儿，转身朝训练场走去。
他走得稳。
走到门口时，他停下，回头看了一眼。
“苏棠。”
“嗯？”
“下次签到，能不能让我也在场？”
苏棠没回头，按下回车键。
“你已经在了。”她说，“只是你不知道。”
林野笑了笑，推门走了出去。
训练场里，新一批模拟飞行就要开始。教官站在控制台前，手里拿着名单。
他念到第一个名字。
林野抬手敬礼，大步走向驾驶舱。
舱门关上前，他看了眼手腕上的表。
时间，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