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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物院深埋地下的主实验室里,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精密仪器发出的低沉嗡鸣,以及笔尖在纸上划过的沙沙声,提醒着时间仍在流逝。

按照皇帝“窃听而非发送”的旨意,物理组设计了一个极其精巧且能量输入被严格限制在最低水平的谐振模拟装置。其核心是一块被小心切割、仅有指甲盖大小的云南异石样本,被安置在一个由多层特殊材料屏蔽、内部布设了上百个微型传感器的腔体内。装置的目标,不是向外发射信号,而是尝试以特定的、从南天极脉冲和南海碎片脉动中分析出的“基础频率谐波”,去极其轻微地“扰动”这块异石样本内部可能存在的、与那个神秘网络相连的“共鸣腔”。

这是一个胆大包天却又如履薄冰的实验。所有参与人员都清楚,他们正在尝试用一根发丝般细微的力量,去拨动一张可能连接着星海巨兽的蛛网。

实验在子夜时分启动,这是一天中环境电磁干扰相对较弱的时刻。李文博亲自主持,所有非核心人员被清场,只留下最必要的几名操作员和记录员。

“能量输入,设定在理论最小值的千分之一。”李文博的声音在寂静的实验室中显得格外清晰,“启动。”

操作员深吸一口气,按下开关。

装置发出几乎微不可闻的蜂鸣。示波器屏幕上,代表输入能量的曲线平稳地维持在几乎贴近基线的位置。监测云南异石样本内部状态的传感器阵列,开始传回海量数据。

起初的几分钟,一切如常。样本内部那固有的、极其微弱的规律性能量脉动(“背景噪音”)依然如故,没有显示出任何被外部扰动影响的迹象。

就在众人心中稍感失望,又隐隐松了口气时,变化突然发生了。

不是剧烈的反应,而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渗透”。示波器上,那条代表样本内部某个特定高阶谐振模态的曲线,原本如同心跳般规律起伏,此刻其波形的细节处,开始出现极其细微的、此前从未被捕捉到的……“涟漪”。这些涟漪并非随机噪声,它们呈现出一种短暂而复杂的结构,仿佛平静水面上被投入了一粒几乎看不见的尘埃所激起的、转瞬即逝的干涉波纹。

“快!记录所有波形细节!频谱分析!与时序对齐!”李文博压低声音,却难掩激动。

数据被疯狂地记录和分析。数学组的人员立刻投入工作,尝试从这些细微的“涟漪”中提取信息。

更令人震惊的还在后面。在实验持续了约一刻钟后,负责监测实验室环境能量背景的仪器,突然发出了轻微的警报——实验室内部的背景辐射值,出现了几乎无法察觉、但确实存在的……同步性畸变!这种畸变并非由实验装置直接引起,它更像是一种遥远的、被实验微弱扰动所“诱发”的……环境响应!

仿佛他们拨动的不是手中这块小石头,而是通过它,极其轻微地触碰到了整个实验室空间所嵌入的、那张无形大网的某个末梢!

“停止实验!立刻!”李文博当机立断。

装置关闭,输入能量切断。实验室里只剩下仪器冷却风扇的声音和人们粗重的呼吸。

然而,那环境背景辐射的微弱畸变,并未随着实验停止而立刻消失,而是持续了大约十息时间,才缓缓平复。而示波器上,云南异石样本内部的“涟漪”,也并未完全平息,其衰减过程缓慢得异乎寻常,仿佛余韵袅袅。

所有人都呆立当场,后背已被冷汗浸透。他们成功了——以一种远超预期、也远超控制的方式成功了。他们确实“窃听”到了一些东西,但也无疑更清晰地证明了,那个网络与地球环境(至少是局部环境)的关联,深入到了何种惊人的程度!他们的实验室,乃至他们脚下的大地,可能都处于这个网络的某种“场”的覆盖之下!

“分析结果!我要初步分析结果!”李文博的声音带着颤音。

数学组的老夫子脸色煞白,捧着一叠刚刚由机械计算器辅助得出的频谱图和时序关联图,踉跄着走过来:“李……李大人……这些‘涟漪’的结构……它们……它们不是杂乱噪声!它们具有明显的、离散的频谱特征!虽然极其微弱和短暂,但……但其频率组合,与南天极脉冲信号中某些被我们视为‘背景噪声’的频段……存在高度相关性!而且……而且其时序,似乎……似乎是对我们实验输入频率的一种……非线性的‘回应’或‘折射’!”

他指着图纸上几个用红圈标出的点:“看这里,还有这里!这些频率峰值的出现时间,滞后于我们的输入变化,但其强度与输入强度无关,只与输入频率的特定组合有关!这……这更像是某种……‘条件反射’或‘协议握手’的雏形!虽然我们发出去的能量微乎其微,但似乎……触发了网络某个极其底层的、自动化的‘识别-响应’机制!”

这个结论比实验本身更让人惊骇。这意味着那个外星网络并非完全“沉睡”或“漠然”,它存在某种基础的、可能遍布其整个体系的自动化响应协议!而大明无意中(或者说,在朱由校的推动下)发出的微弱信号,竟然满足了触发这种协议的部分条件!

“我们……我们发出了‘敲门声’……”一位年轻研究员面无血色地低语,“虽然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但门后的‘东西’……好像‘知道’有人碰了门……”

实验室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刚才那一丝成功的兴奋。他们窥探到了秘密的一角,却也惊醒了可能根本不该惊动的存在。

几乎在同一夜,钦天监的紧急报告送达:南天极“造物”的脉冲信号,在持续了数月的稳定增强后,于今夜子时三刻(正是格物院实验开始后不久),其主频强度出现了一个短暂的、但清晰可辨的……“闪烁”式跃升!持续时间约三息,随后恢复原有增强趋势。同时,监测显示地球近地空间的背景辐射,在相同时间段,也记录到了与格物院实验室内部类似的、微弱但范围更广的同步性畸变!

格物院的“窃听”实验,与南天极信号的“闪烁”、全球性环境辐射的微妙扰动,在时间上高度重合!这绝不可能是巧合!

消息被火速送入宫中。朱由校在深夜被唤醒,听完王体乾的低声禀报,看着钦天监和格物院几乎同时送来的紧急报告,沉默了足足一盏茶的时间。

他挥退了所有人,独自坐在空旷的暖阁内。窗外的夜空漆黑如墨,看不见星辰。

实验成功了,却也带来了最糟糕的后果——他们可能已经引起了那个网络更高层级、或者说更核心系统的“注意”。虽然反应极其轻微,就像巨人被蚊子叮了一下,可能只是无意识的挠挠,但毕竟……有了反应。

之前的“漠然”,或许是因为对方处于深度休眠或认为地球节点无需关注。但现在,这微弱的“敲门声”和随之而来的网络底层响应及南天极的“闪烁”,是否意味着……“门”后的存在,开始将一丝目光,真正地投向了地球,投向了发出声音的这个角落?它们的“评估”进程,是否会因此加速?

朱由校感到一阵冰冷的疲惫。他步步为营,小心谨慎,试图在绝境中寻找生路,却似乎正亲手将大明推向更危险的境地。是继续探索,冒着被提前“清理”的风险,争取那渺茫的主动权?还是彻底停止一切接触,祈祷对方的“注意”只是一闪而过,继续那看似安稳实则被定时炸弹悬顶的苟且?

他知道,无论哪个选择,都伴随着巨大的不确定性甚至毁灭。但作为皇帝,作为这艘巨轮的舵手,他必须做出抉择。

就在这时,骆养性求见的牌子递了进来。这么晚,必有极其紧要之事。

“宣。”

骆养性快步而入,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甚至带着一丝惊疑:“陛下,江南急报!刘宗周府上那位神秘的江南来客,半个时辰前试图连夜离京,在城门被我们的人截住。搜查其行李,除了一些寻常书籍财物,还发现了一个夹层,里面藏有……半卷残破的羊皮纸,上面的文字和符号,与之前那古绢……极为相似!但内容似乎更古老,其中有一处星图标记旁,除了‘漩涡’符号,还有一个……从未见过的、仿佛眼睛般的标记!据截获时在场、通晓多种番文的探子辨认,那来客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咒骂,并非官话或任何已知的南方方言,其发音音节极其古怪!”

朱由校猛地站起身:“人呢?羊皮纸呢?”

“人已扣押在东厂秘狱,正在严加审问。羊皮纸在此!”骆养性呈上一个用丝绸包裹的扁平匣子。

朱由校打开匣子,取出那半张颜色暗黄、边缘残破的羊皮纸。上面的星图线条更加古朴抽象,那个“眼睛”符号画得极其传神,冰冷、漠然、带着一种俯视般的质感,仅仅是看着,就让人心生寒意。而与这“眼睛”符号用奇异曲线连接的另一处星图标记,指向的方位……根据旁边残缺的古语推断,似乎是……西域?更西面的方向?

刘宗周……江南来客……神秘古绢……更古老的羊皮星图……诡异的“眼睛”符号……还有那发音古怪的咒骂……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如同散落的珍珠,被一根无形的细线猛然串起!朱由校脑海中划过一道冰冷的闪电:

江南那股暗流,他们所图谋的,恐怕远不止朝堂权力或经济利益!他们一直在暗中搜集与星骸、与天外文明相关的古老遗存和信息!他们或许知道得比自己想象的要多!那个神秘的江南来客,甚至可能……并非中土之人?或者,与某个极其隐秘的、传承着古老星骸知识的组织有关?

而那个“眼睛”符号所指的两方……难道这地球上,还存在第三个,甚至更多的星骸“节点”或相关遗迹?其中一处,可能就在遥远的西域?

星空并非唯一的威胁。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隐藏在历史尘埃与人心欲望深处的暗影,同样在蠢蠢欲动,并且可能与那星空的秘密,有着千丝万缕、甚至更加直接的联系!

无声的惊雷,在朱由校的心头炸响。他意识到,局势的复杂与险恶,已经远远超出了他最初的预料。大明的敌人,从来都不只在海上,在星空,更在这片土地的历史脉络与人心幽暗之处。而留给他的时间,可能比格物院推算的……还要少得多。

暖阁的烛火,将他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摇曳不定,如同这艘帝国巨轮在惊涛骇浪与无尽迷雾中,那不可预知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