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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远想起很多年前,他刚去巴黎学厨的时候。那时候他一无所有,但眼里有光。

后来他有了星星,有了名声,有了爱情,却把那份最初的光弄丢了。

也许,现在是个机会,把那束光找回来。

“我需要时间考虑。”陆远最终说。

“当然。”乔卫东站起身,“我们在古城住三天,你随时可以来找我们。不过——”

他看向陆远,眼神很认真:“陆远,这次我不是在帮你,是在投资你。我相信你能做好,所以才投钱。所以,你不用觉得欠我什么。这是商业合作,双赢的那种。”

这话说得很高明。既给了陆远尊严,又划清了界限——不是施舍,是投资。不是人情,是生意。

乔卫东和江莱走了。越野车扬起一阵尘土,消失在村道尽头。

陆远站在原地很久。手里的平板电脑还亮着,屏幕上是一张厨房的效果图——宽敞,明亮,设备齐全。那是每个厨师梦想中的厨房。

周老板凑过来,小心翼翼地问:“陆师傅,你要走啦?”

“可能吧。”陆远说。

“也好。”周老板拍拍他的肩,“你这手艺,在我这儿确实浪费。去吧,去做你该做的事。”

那晚,陆远一个人坐在洱海边。月亮又升起来了,比昨晚更圆。

他拿出手机,这次不是打给甘敬,而是打给了母亲——那个在江苏小镇教了一辈子书的退休教师。

“妈。”

“远远?怎么这么晚打电话?出什么事了?”

“没事。”陆远的声音有些哽咽,“就是想告诉你……我可能要开一家餐厅了。”

“真的?在哪里?上海吗?”

“在云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母亲笑了:“云南好啊,山清水秀。远远,不管在哪里,只要你在做你喜欢的事,妈就高兴。”

陆远的眼泪掉下来。这三个月,他第一次哭。

“妈,我以前……是不是让你失望了?”

“说什么傻话。”母亲的声音很温柔,“你一直是妈的骄傲。只是妈希望你快乐,别太累,别太要强。人这一辈子,活得踏实,活得开心,比什么都重要。”

挂了电话,陆远看着洱海的月亮,看了很久很久。

第二天一早,他去了古城。乔卫东和江莱住在古城里一家精品酒店,陆远到的时候,他们正在吃早餐。

“我想好了。”陆远站在餐桌旁,背挺得很直,“我接受。但有两个条件。”

乔卫东放下咖啡杯:“你说。”

“第一,厨房完全由我负责,你不能干涉菜品研发。”

“当然。”

“第二,餐厅的名字,我来定。”

乔卫东笑了:“这是应该的。你想叫什么?”

陆远想了想:“叫‘归处’。”

归处。归来之处,也是归宿。

江莱在本子上记下来:“好名字。有什么寓意吗?”

“没有寓意。”陆远说,“就是觉得,人走了很远的路,总要有个地方可以回来。食物也是一样——不管用了多高级的技术,多珍贵的食材,最后还是要回归到味道本身,回归到让人吃了觉得幸福这个最简单的目的。”

乔卫东看着他,眼神里有一种欣慰。他知道,陆远终于想通了。

“那我们就开始吧。”乔卫东伸出手,“合作愉快,陆主厨。”

陆远握住他的手。这一次,没有敌意,没有不甘,只有一种重新出发的坚定。

“合作愉快,乔总。”

……

三个月后,“归处”餐厅试营业。

院子按照设计图改造完成,青瓦白墙,老槐树下摆了几张茶桌。开放式厨房里,陆远穿着崭新的厨师服,正在教两个当地招的年轻厨师处理松茸。

乔卫东和江莱来了,还带了几个朋友——都是餐饮界的专业人士,来试菜。

陆远做了八道菜。没有分子料理,没有液氮冷冻,只有最质朴的云南食材,用最扎实的技法烹饪:炭烤松茸配野生蜂蜜,汽锅鸡用山泉水慢炖六小时,黑松露炒饭用的是本地老品种的红米……

每道菜端上去,陆远都会简单介绍食材来源和烹饪理念。他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从前的卖弄和炫技,只是陈述事实。

最后一碗鸡豆花端上来时,一位资深美食评论家轻声说:“陆师傅,这道菜……让我想起了小时候外婆做的味道。”

陆远笑了:“那就是最高的评价。”

试营业很成功。客人们离开时,都预定了正式营业后的位子。

送走所有人,陆远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夜色渐深,古城里的灯光一盏盏亮起来,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民歌声。

乔卫东走过来,在他对面坐下。

“感觉怎么样?”乔卫东问。

“很累。”陆远实话实说,“但很踏实。”

“那就好。”乔卫东倒了杯茶,“陆远,有句话我一直想跟你说——谢谢你。”

陆远愣住:“谢我什么?”

“谢谢你让我看到,真正的才华是不会被埋没的。”乔卫东说,“也谢谢你愿意重新开始。这需要很大的勇气。”

陆远看着手里的茶杯,茶叶在热水中缓缓舒展,像重新获得生命。

“乔卫东,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问。”

“你帮了那么多人——甘敬,江莱,彭佳禾,徐丽,现在又加上我。你到底图什么?”

乔卫东沉默了很久。古城里的民歌声越来越清晰,是个女声,唱的可能是白族的情歌,听不懂歌词,但旋律很美。

“我图的是,”乔卫东最终说,“在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能留下一些比钱更重要的东西。比如,一个艺术家可以安心创作的空间,一个女孩可以重新开始的勇气,一个厨师可以找回初心的机会。”

他看向陆远:“这些事,比赚钱难,但也比赚钱更有意义。”

陆远点点头。他懂了。

月亮升起来了,照在古城的青石板路上,照在“归处”的牌匾上,照在两个曾经是情敌、现在是合作伙伴的男人身上。

陆远想起甘敬。他现在已经可以平静地想起她了。他爱过她,真心的。但那份爱太沉重,太自我,反而成了她的负担。

现在这样很好。她在上海,有她的画廊,有她的生活。他在云南,有他的餐厅,有他的新生。

各得其所,各自安好。

“厨房还要再调试一下。”陆远站起身,“明天正式营业,不能出错。”

“去吧。”乔卫东说,“需要什么尽管说。”

陆远走到厨房门口,回头看了一眼。乔卫东还坐在院子里,身影在月光下显得很安静。

“乔卫东。”他忽然说。

“嗯?”

“下次来,我请你喝酒。用我自己酿的梅子酒。”

乔卫东笑了:“好,我等着。”

厨房的灯亮起来。陆远系上围裙,开始准备明天的食材。刀在砧板上发出有节奏的声响,像某种古老的韵律。

这一次,他不是在为星星做饭,不是为证明自己做饭,不是为挽回谁做饭。

他只是单纯地,为那些愿意来“归处”的人,做一桌好吃的饭菜。

这种感觉,很好。

真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