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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煎好了,由专人试毒后,才被小心翼翼地送入坤宁宫内殿。林庆云开的方子是否有效,无人得知,也无法立刻验证。他本人则被安置在离坤宁宫不远的一处偏僻厢房内,名义上是“随时候命”,实则是被软禁。门外有宦官看守,行动受到严格限制,连与外界传递消息都变得异常困难。

夜色深沉,北风刮过宫墙,发出呜咽般的声响。林庆云坐在冰冷的炕沿,毫无睡意。他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弱雪光,再次在脑海中推敲皇后的病情。回天乏术,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陛下此举,不过是绝望中的挣扎。而他被留在这里,更像是一枚被投石问路的棋子,或者说,是一个在皇后最终大行时,可能被推出来承担“无能”罪责的替身。

他必须自救。而自救的关键,在于陛下对师父之死的态度,以及……那远在北平的、师父曾倾力救治过的燕王。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北平,燕王府。

比起南京城的压抑与悲恸,此地的寒冷更加直接而凛冽。府邸深处,一间看似普通、实则戒备森严的书房内,炭火烧得噼啪作响,驱散着寒意。

朱棣并未坐在那张象征王权的宽大座椅上,而是身着一件朴素的棉袍,坐在一张特制的、带有轮子的檀木椅中。他的下半身覆盖着厚厚的毛皮毯子,脸色比常人略显苍白,但那双眼睛,却锐利如鹰隼,不见半分残疾病弱带来的颓唐。他手中正把玩着一支造型奇特的单筒望远镜,黄铜的镜身在烛火下泛着冷硬的光泽。这是“天工院”依据张明远留下的、关于光线折射的粗略原理,耗费无数心血,近期才勉强制成的第一件成品,视距虽远不及后世,却已能望见数里外的旌旗。

一名身着普通文士服、面容精干的中年人垂手立于一旁,正是“天工院”的实际负责人,道衍和尚姚广孝。他低声道:“王爷,南京密报。皇后病危,陛下震怒,强征医者入宫。毛骧已回京复命,声称张院判殉国,神药尽毁。”

朱棣转动望远镜的手微微一顿,眼中寒光乍现,随即又归于深潭般的平静。他将望远镜轻轻放在书案上,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本王知道了。”他的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毛骧……哼,一条养不熟的恶犬,迟早反噬其主。”

他推动轮椅,转到书案前,上面摊开着一张北疆舆图,以及几份“天工院”关于新式高炉出铁量和青霉素产量的密报。

“张先生之仇,本王记着。但眼下,还不是时候。”朱棣的目光落在舆图上,“胡惟庸如今势大,陛下……或许正需要一把快刀。我们,且耐心看着。”

姚广孝微微颔首:“王爷明见。只是,陛下此番动作,清洗之意已显。我们……”

“我们更要小心。”朱棣打断他,手指敲了敲那份青霉素产量的报告,“‘天工院’的一切,必须绝对隐秘。对外,只言是为父皇祈福,研制强身健体之药。尤其是这‘青霉素’和‘望远镜’,绝不可泄露半分。张先生留下的火种,是我们日后安身立命,乃至……图谋大事的根本,不容有失。”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林庆云那小子,被卷入宫中,是危机,也是机缘。若能得陛下些许青睐,或能于将来,成为我们在南京的一颗暗子。让我们的人,尽量关注,但绝不可主动接触,以免引火烧身。”

“贫僧明白。”姚广孝躬身,“另外,根据张院判留下的伤科护理之法,结合王府医正的经验,新的康复器具已打造完成,王爷是否……”

朱棣摆了摆手,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晦暗:“暂且放下。如今是多事之秋,本王‘病体缠身’,需得更像些。”他推动轮椅,回到窗边,望着窗外被冰雪覆盖的庭院,声音低沉下去,“这双腿……或许站不起来,但本王的心,从未跪下。告诉‘天工院’,按计划行事,尤其是那‘元式统’(初步标准化)的设想,关乎军械打造效率,必须尽快推行。”

“是。”

姚广孝悄然退下。书房内,只剩下朱棣一人。他静静地看着窗外,冰雪反射着月光,一片清冷。南京的风暴似乎离他很远,但他知道,那风暴的余波,迟早会席卷而至。他必须在那之前,让北地的星火,燃烧得更旺一些。

而在南京深宫的那间厢房内,林庆云也正望着同一轮冰冷的月亮。他摸了摸袖中暗藏的一小瓶根据师父笔记提炼的、药效更强的止血消炎药粉,心中默念:

“师父,您在天之灵保佑。庆云定会活下去,查明真相,让您的学问,不至于湮没无闻。”

南北两地,两个承载着张明远遗志的人,在不同的困境中,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同一条路——隐忍,积蓄,等待那破局之机的到来。宫墙内,毛骧的审讯仍在继续,血腥味似乎已隐隐可闻;而北地的炉火,则在寂静的冬夜里,燃烧得愈发旺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