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的雨把山路浇得泥泞,墨渊站在矿脉与溪谷之间的山口,看着壮丁们用碎石填坑。刘石拿着水准仪在前面引路,每走三步就插根木桩,桩上标着高低——这是要修的矿道,宽两丈,刚好能过两辆马车,一头连矿脉,一头接石板路。
“这道得顺着山势走,”刘石用脚踩实刚填的碎石,“不能太陡,不然空车上去费劲;也不能太缓,拉石料的重车下来容易冲。”他徒弟往泥里埋木轨,是李木匠用硬木做的,铺在路中央,“车轮碾在木轨上,省劲还防滑。”
王铁匠带着人在打矿道的护栏,用的是粗铁链,一端钉在路边的岩石上,另一端连着木桩,像道铁篱笆。“这坡太险,”他抡着锤子固定铁链,“护栏得结实,万一马车打滑,能挡一下。”路生被他娘抱在旁边看,小手抓着铁链晃,咯咯直笑。
张婶带着妇女们往矿道边的排水沟里填卵石,石头是从灵脉溪捡的,圆润光滑。“刘师傅说,这沟得挖深一尺,”她用锄头把卵石拍实,“雨天水能顺顺当当下山,别淹了矿道,也别冲垮路基。”孩子们跟着捡小石子,往沟里扔,比赛谁扔得准。
周先生带着学生来帮忙量尺寸,孩子们拿着木尺,在碎石路上一段段量,嘴里念叨着“一丈、两丈……”张屠户家的小子记着数,在石板上用炭笔写,数字歪歪扭扭,却一笔一划很认真。“先生说,修矿道跟念书一样,得准,差一寸都不行。”
晌午,雨停了,太阳从云里钻出来,矿道上的积水泛着光。张婶煮了灵珠种面粥,用粗瓷碗盛着,递给干活的人。“多喝点,”她给刘石添粥,“这粥加了生姜,驱驱潮气,免得在山里待久了着凉。”
凌恒拿着账本在矿道上记录,铅笔在纸上飞快滑动:“木轨用了三十根,铁链五丈,碎石两车……”他抬头看了看进度,“按这速度,十天能修到矿脉,比预想的快两天。”他指了指远处的矿洞方向,“刘师傅说,矿洞也得加固,用松木做支架,防止塌方。”
下午,开始铺矿道的最后一段,离矿脉只剩五十步。壮丁们把最大的石块铺在底层,上面再填碎石,最后浇上灰浆。刘石跪在地上,用水平仪反复测量:“左边高了半寸,”他指挥着,“往底下垫点碎石,得平平整整的,不然马车走起来晃。”
李木匠带着人在矿道尽头搭了个石屋,是给看矿的人住的。“屋顶用的是石板,”他指着房梁,“椽子都是浸过桐油的,不怕虫蛀,能住好几年。”石屋门口摆着口大缸,“接雨水用的,矿上的人喝水方便。”
夕阳西下时,矿道终于修通了,青灰色的碎石路顺着山坡蜿蜒,像条连接矿脉和石板路的纽带。刘石站在矿道尽头,望着远处的溪谷,石板路在暮色里泛着淡淡的光。“明天就能运第一车石料了,”他抹了把汗,“这矿道,比咱铺过的任何一段路都重要,它是咱青石镇往后的底气。”
墨渊踩着刚铺好的矿道往回走,碎石硌得鞋底微微发麻,却让人心里踏实。这矿道,不只是运石料的路,更是青石镇往深里扎根的路——有了源源不断的石料,石板路就能一直铺下去,铺向沈先生说的京城,铺向更广阔的地方。
“等石料运出去,”王铁匠扛着工具往家走,铁链在他身后拖过碎石,发出“哗啦”的响,“我就打些石匠用的工具,跟石料一起卖,多赚点钱,给路生攒学费。”
夜色降临时,矿道边的灯笼亮了,照着新铺的碎石和晃动的铁链,像串守护的眼睛。墨渊知道,从明天起,这矿道会热闹起来,石料会顺着它运到溪谷,再铺成新的石板路,带着青石镇的名字,往更远的地方去。
他摸了摸路边的铁链,冰凉的铁环上还带着锤打的温度。这矿道就像青石镇的筋骨,硬朗、结实,能扛住风雨,也能托举起日子里的盼头,一步一步,往高处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