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刚过,溪谷深处的积雪还没化净,刘石带着三个徒弟,背着錾子和罗盘,踩着没膝的雪往山里走。墨渊跟在后面,手里攥着张沈先生留下的字条,上面画着几处可能有优质青石的山脉走向——沈先生说,若想把石板路铺得更远,就得找到更耐用的石料。
“这山我来过三次,”刘石用錾子敲掉眼前的冰棱,“上次在崖壁上见着块青石,质地比溪谷的还细,就是路太难走,没敢深探。”他徒弟扛着把大锤,喘着气道:“师傅说那石头能当砚台料,磨出来的石板保准滑溜。”
王铁匠不放心,也跟了来,背着新打的钢钎,腰间还别着把短刀。“山里有野兽,”他往雪地里撒了把硫磺粉,“这玩意儿能驱狼,咱探矿要紧,安全更得顾着。”他看了眼墨渊手里的字条,“沈先生懂这个?京城的人还研究石头?”
“沈先生说,京城盖宫殿用的石料,都得先探矿、再筛选,”墨渊展开字条,上面的标记密密麻麻,“他说咱这山的地质特殊,说不定藏着上好的青石矿,够铺到京城的路。”
走了两个时辰,终于到了刘石说的崖壁。雪水顺着石壁往下淌,冻成了冰挂,像串透明的帘子。刘石用钢钎凿开冰层,露出里面的石壁,青灰色的石头上嵌着点点银光,在雪光里闪得人睁不开眼。
“就是这!”刘石眼睛一亮,抡起錾子凿下一块碎石,“你们看,这石质多细,敲着声音多脆!”他把碎石递给墨渊,“用这石头铺路,百年都磨不花,还能当雕刻料,比普通青石值钱十倍。”
王铁匠接过碎石,用刀刮了刮,石粉细腻得像面粉:“真不赖!打个石桌石凳,准保光溜溜的。”他往崖壁深处望了望,“这矿脉能有多深?够咱铺几年路?”
刘石拿出罗盘,在石壁上测了测:“从岩层走向看,矿脉往山里延伸至少三里,宽得有五丈,够咱铺到府城的路还有富余。”他徒弟在旁边画着草图,把矿脉的位置、走向都记下来,“回去跟墨小哥合计合计,咋开矿、咋运出去。”
晌午,众人在背风的山坳里生火,烤着张婶给的灵珠种面饼。饼子的热气混着硫磺的味道,在雪地里漫开。“运石头是个难题,”墨渊咬着饼子说,“这山路太陡,独轮车不好走,得先修条运矿的便道。”
刘石点头:“便道不用铺石板,用碎石填实就行,能过马车就成。从矿脉到溪谷的石板路,也就五里地,修起来快。”他掰着指头算,“开矿得雇十个石匠,修便道要五个壮丁,一个月准能出第一车石料。”
王铁匠往火堆里添了根柴:“我能打些开矿的工具,钢钎、錾子,比外面买的结实。”他看着崖壁的方向,“等石料运出去,不光能铺路,还能卖给府城的石匠铺,雕个石狮子、石牌坊,又是笔收入。”
下午,众人往回走,刘石让徒弟在矿脉附近做了记号,插了根带红绸的木桩。“这红绸能防野兽,也能让咱下次来好找,”他拍了拍木桩,“等便道修好了,这矿就活了。”
下山的路比上山好走些,雪被踩实了,不容易打滑。墨渊看着手里的碎石,青灰色的石面上,银光在暮色里渐渐淡去,却让人心里亮堂——有了这矿,石板路就能铺得更远,青石镇的名声也能传得更广,沈先生的话,果然没说错。
“等矿开起来,”王铁匠扛着钢钎,哼着小曲,“咱就请苏老板派些马车来,专门运石料,往南能运到他的铺子,往北能送到府城,生意准火!”
夕阳西下时,溪谷的石板路出现在眼前,像条青灰色的带子,等着和山里的新矿脉相连。墨渊知道,探矿这趟没白来,它像给青石镇的路找到了源头,只要顺着这源头往下铺,总有一天能铺到想去的地方。
往回走时,雪又开始下,落在石板路上,很快积了薄薄一层。刘石的徒弟们哼着歌,手里的草图被裹得严严实实——那上面画着的,不只是矿脉,更是青石镇往后的路,一条从山里延伸出去,越走越宽的路。
夜色降临时,墨渊把碎石放在灯下看,银点在光里闪,像藏着星星。他知道,明天一早,就得召集众人商量开矿的事,这矿脉就像颗埋在土里的灵珠种,只要肯下力气挖,总能长出通天的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