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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 > 历史军事 > 论蜀国灭亡的根本原因 > 第425章 丞相遗产:被消耗的理想与空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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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5章 丞相遗产:被消耗的理想与空壳

成都丞相祠堂的柏木,又添了几圈年轮。

景耀七年的春天,蜀地已属曹魏,可仍有百姓偷偷来祠堂祭拜。香案上摆着新摘的枇杷——这是诸葛亮生前最爱吃的果子,当年他在汉中屯田时,常让士兵从成都带些来,说“枇杷润肺,可抵关外寒风”。

一个白发老吏跪在蒲团上,对着诸葛亮的画像喃喃自语:“相爷,您留下的那些规矩,都快被忘光了……”

画像上的诸葛亮,羽扇纶巾,目光温和,仿佛还在看着他一手撑起的蜀汉。可只有真正经历过那个时代的人知道,这座王朝的空壳,是如何一点点被蛀空,直到再也撑不起“兴复汉室”的理想。

一、《出师表》的余温:理想如何变作口号

蒋琬的案头,常年摆着一卷《出师表》。

延熙元年的清晨,他坐在诸葛亮曾坐过的位置上,指尖抚过“今天下三分,益州疲弊”的字句,忽然觉得肩上的担子有千斤重。那时诸葛亮刚去世三年,朝堂上的官员,半数是丞相提拔的旧部,军中的将领,多半跟着丞相出过祁山,连成都的百姓,提起“诸葛丞相”三个字,眼里都带着敬意。

“相爷说过,‘亲贤臣,远小人’,我辈当共勉之。”蒋琬在朝会上不止一次说过。他延续诸葛亮的治国策略,轻徭薄赋,休养生息,甚至把丞相府的旧属都安置在重要岗位上——长史张裔掌吏治,参军杨洪管民政,这些人都记得丞相的叮嘱:“为官者,当以百姓疾苦为念。”

那时的《出师表》,不是挂在墙上的文字,而是刻在心里的准则。官员们不敢懈怠,因为“恐托付不效,以伤先帝之明”;将士们不敢退缩,因为“当将率三军,北定中原”。连后主刘禅,虽不常理政,却也知道“相父的话要听”,黄皓之流,连靠近御座的机会都没有。

变化是从费祎执政后期开始的。

延熙十六年,费祎被魏降将郭循刺杀,朝堂上的“丞相旧部”已所剩无几。张裔、杨洪等老臣相继离世,接替他们的,多是靠着门第或钻营上位的新人。有个叫陈祗的侍中,为了讨好后主,竟在朝堂上说:“《出师表》乃战时之论,如今四海稍安,不必再拘守旧法。”

这话竟得到不少人附和。他们嫌诸葛亮定下的规矩“太严”——官吏考核太细,军粮发放太死,连宫廷用度都有严格限制。黄皓趁机进言:“陛下乃天子,当享天下之富,何必学丞相那般清苦?”

于是,《出师表》被从朝堂的显眼处挪到了藏书阁,成了供人翻阅的古籍。“亲贤臣”变成了“亲亲信”,黄皓的党羽遍布朝野;“远小人”变成了“容小人”,连贪污军粮的将领都能靠着行贿免罪;“北定中原”更是成了姜维一个人的执念,朝堂上无人响应,甚至有人嘲讽他“穷兵黩武,耗竭国力”。

老史记得,当年诸葛亮北伐,每次出征前都要与百官商议数日,粮草、兵员、后方守备,事无巨细;可到了姜维时代,他的北伐奏疏往往被黄皓压着,等批复下来,战机早已错过。

理想这东西,就像炉子里的火,得有人添柴才能旺。当守火人一个个离去,添柴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剩下的,不过是几句喊烂了的口号,风一吹就散了。

二、《蜀科》的锈迹:法度如何沦为具文

诸葛亮制定的《蜀科》,曾是蜀汉的“定海神针”。

这部法典里,小到市集交易的度量衡,大到官员升迁的考核标准,都写得清清楚楚。最让人敬畏的是“赏罚分明”——马谡失街亭,虽为诸葛亮亲信,仍被斩首;王平劝谏有功,虽出身行伍,却被破格提拔。那时的蜀人都说:“在丞相治下,犯法者,皇子与庶民同罪。”

董允任侍中时,把《蜀科》刻在石碑上,立在宫门外,谁要是触犯,百姓都能指着石碑骂。有一次,后主想给宦官黄皓升职,董允拿着《蜀科》进谏:“科律规定,宦官不得干预朝政,更不可任高官,陛下岂能破例?”刘禅虽不高兴,也只能作罢。

可到了景耀年间,《蜀科》的石碑还在,却蒙了厚厚的尘土,没人再去看了。

黄皓的亲信刘阐,担任巴郡太守时,强占百姓良田百余亩,按《蜀科》当处流放。可黄皓在刘禅面前说了句“刘太守乃为陛下筹粮”,竟只罚了他三个月俸禄。百姓去告状,却被郡尉以“诬告上官”的罪名打了板子。

更荒唐的是军法。诸葛亮时代,士兵无故逃亡,家人会受牵连;可到了后期,将领们为了充数,竟纵容士兵冒领军饷,甚至把逃亡士兵的名字继续写在花名册上。有个校尉靠着这手段贪了上万斛粮食,被揭发后,竟通过黄皓的关系,调到成都当了个闲职。

老吏曾在档案室见过当年的卷宗。诸葛亮亲手批阅的案子,哪怕是偷了一只鸡的小罪,都写着“按律当罚,念其家有老母,改罚劳役三月”;而近几年的卷宗,满满都是“奉陛下谕,特赦”“黄公公钧旨,从轻发落”的字样。

法度这东西,就像堤坝,哪怕有一道小裂缝,不及时修补,最后也会溃堤。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变成“有权有势者可逍遥法外”,当“赏罚分明”变成“赏亲罚疏”,百姓对朝廷的信任,也就一点点被冲走了。

三、南中与汉中:根基如何被掏空

诸葛亮平定南中后,留下了“不留兵,不运粮”的策略。

他让孟获等蛮人首领治理本地,只派少量官员协助,还教当地人织锦、冶铁、种水稻。南中百姓感念其恩,每年主动缴纳的金、银、漆、朱砂,足够蜀汉一半的军费。那时的南中,是蜀汉稳固的后方,是“军资所出,国以富饶”的宝库。

可到了霍弋镇守南中时,一切都变了。

黄皓的党羽张布被派到南中当监军,此人不懂治理,只知搜刮。他强征蛮人子弟当兵,稍有反抗就屠村;他把诸葛亮推广的水稻田改成了罂粟园,说“罂粟可比水稻值钱多了”。蛮人忍无可忍,在景耀五年爆发了大规模叛乱,霍弋率军平叛,虽勉强镇压,却耗掉了南中积攒多年的粮草。

而汉中,这个诸葛亮北伐的基地,衰败得更快。

诸葛亮在时,汉中设有“督农”官,专管屯田,士兵与百姓共同耕种,每年能收获千万斛粮食。他还修了陈仓道、祁山道等多条粮道,确保北伐时粮草运输通畅。可到了姜维时代,这些粮道多半荒废,屯田的士兵被调去打仗,农田渐渐荒芜。

更要命的是,黄皓为了讨好后主,竟把汉中的军粮调去成都,说是“以备宫中用度”。景耀六年,邓艾偷渡阴平时,汉中守将胡济手里的粮草,竟只够支撑一个月——这还是诸葛亮时代半个月的消耗量。

老吏曾跟着诸葛亮去过南中。他记得那时的蛮人,见到汉官会主动献上酒浆;他也去过汉中的屯田区,看到过士兵和百姓一起收割麦子,笑声能传到很远。可现在,南中的蛮人见了魏兵都不反抗,汉中的百姓提起蜀汉,只会摇摇头。

根基这东西,就像树的根须,埋在地下看不见,可一旦被挖断,再高大的树也会倒下。南中失了民心,蜀汉没了财源;汉中空了粮仓,军队没了底气。这两根最粗的根须都烂了,蜀汉这棵大树,又怎能经得起风雨?

四、空壳里的回响:理想主义者的末路

祠堂的香炉里,新添的香燃得正旺。

老吏起身时,看到一个年轻人正在画像前落泪。他认得这年轻人,是诸葛瞻的儿子诸葛尚,绵竹关之战时,他跟着父亲战死,尸身被百姓偷偷收葬,如今这是他的魂魄归来?

“相爷,孙儿不孝。”年轻人的声音带着哭腔,“我守不住绵竹,更守不住您留下的蜀汉。”

老吏叹了口气:“不关你的事。相爷留下的东西,早就被一点点耗光了。”

他想起诸葛亮临终前的安排:让蒋琬、费祎相继辅政,是怕后主年幼,朝堂生乱;让姜维掌军,是盼着有人能继承北伐之志;留下《蜀科》和南中、汉中的治理策略,是为蜀汉攒下家底。

可他算准了人事,没算准人心。

蒋琬、费祎守住了“稳”,却没守住“进”;姜维守住了“志”,却没守住“势”;而后主和黄皓,连“守成”都做不到,只会坐吃山空。就像一个人留下了满箱金银,后代却只知挥霍,不知积攒,再多的财富,也有花光的一天。

更可悲的是,那些曾被诸葛亮的理想感召的人,要么老去,要么沉默,要么同流合污。陈祗本是能臣,却为了权位勾结黄皓;马邈本是忠良之将,却在江油关不战而降;甚至连一些丞相旧部的子孙,都靠着父辈的荫庇,在成都城里醉生梦死。

理想主义者的悲剧,往往不是被敌人打败,而是被自己人遗忘。诸葛亮的理想,就像一粒饱满的种子,落在了蜀汉的土壤里,可后来者既不浇水,也不施肥,反而任由杂草丛生,最后只结出了一颗干瘪的果子。

夕阳透过祠堂的窗棂,照在诸葛亮的画像上,给他的脸镀上了一层金边。老吏忽然觉得,相爷的目光里,除了温和,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或许他早就料到了这一天,只是不愿相信,自己用一生心血浇灌的理想,会以这样的方式落幕。

“相爷,您看,还有人记得您呢。”老吏对着画像轻声说。

香炉里的烟,袅袅升起,像一声悠长的叹息,消散在祠堂的梁柱间。外面传来魏兵巡逻的脚步声,整齐而沉重,踏在成都的青石板上,也踏在那些残存的记忆上。

诸葛亮留下的遗产,终究成了一个空壳。壳子里回响的,是理想破碎的声音,是法度崩坏的声音,是根基腐烂的声音,也是一个王朝从内部被掏空后,轰然倒塌的声音。

而这一切,都不是一天发生的。是从第一份被篡改的奏章开始,从第一笔被贪污的军粮开始,从第一个被纵容的小人开始,从第一个忘记“兴复汉室”的官员开始……一点点,一寸寸,直到最后,连空壳都被风吹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