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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 > 历史军事 > 论蜀国灭亡的根本原因 > 第323章 人心如沙:从南中叛旗到成都流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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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3章 人心如沙:从南中叛旗到成都流言

建兴十四年的春汛,把南中永昌郡的澜沧江灌得满满当当。江水裹挟着泥沙,冲垮了岸边的竹楼,也冲垮了蜀汉在这里最后的统治痕迹。

孟获的孙子孟虬,正站在江边的崖壁上,看着族人们将一面黑底白纹的狼旗插在断墙上。旗面被江风扯得猎猎作响,狼头图案龇牙咧嘴,像在嘲笑着什么。三年前,他父亲还带着部落首领去成都朝贡,给后主刘禅献上了南中最珍贵的犀牛角和翡翠,回来时说“天子恩厚,赐了锦缎百匹”。可现在,那些锦缎早被部落里的老人改成了裹尸布——去年冬天,蜀汉的驻军强征粮食,杀了三个反抗的族长,孟虬的父亲就是其中之一。

“少主,”族老阿普拄着蛇头杖走过来,杖头的蛇眼镶嵌着绿松石,在阳光下闪着冷光,“成都来的信使还绑在竹楼里,要不要……”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孟虬摇摇头,目光扫过崖下的江面。江面上飘着几具浮尸,是前几天试图过江逃向益州郡的蜀汉官吏。“留着他,让他看看我们怎么拆了那些官仓。”他指了指远处的屯粮所,那是诸葛亮平定南中后修建的,曾储存着足以供应三万人马的粮食,如今却成了驻军盘剥部落的工具。

三天前,孟虬带着族人冲进屯粮所时,只在仓库里找到几袋发霉的稻子,墙角堆着的,反倒是一堆堆蜀锦——后来才知道,驻军将领把本该分发给部落的粮食,换成了蜀锦,偷偷卖给了东吴的商人,中饱私囊。“丞相当年说,‘南中安定,蜀之藩篱’。”阿普啐了口唾沫,“可现在的官,比当年的雍闿还狠!雍闿只抢粮食,他们连咱们的种子都要搜刮!”

孟虬没说话,只是握紧了腰间的弯刀。刀鞘上刻着诸葛亮亲赐的“和”字,那是当年孟获归顺时,诸葛亮亲手给他祖父的。小时候,他总缠着父亲讲丞相的故事:说丞相如何教族人种水稻,如何派人医治疫病,如何让南中子弟去成都求学。那时族里的老人都说,跟着蜀汉走,有饭吃,有安稳日子过。

可安稳是从什么时候变味的?

大概是从吕凯死后吧。那位镇守南中二十年的老都督,总说“南中是蜀汉的胳膊,断了就举不起刀”,他在世时,官吏不敢苛政,驻军不敢扰民。可三年前吕凯病逝,朝廷派来的新都督霍弋,是个只会讨好成都的货色。他上任第一件事,就是把南中的银矿、盐井全收归“官营”,其实是交给黄皓的亲信打理,矿工们累死累活,连口盐都换不到。去年秋天,永昌郡闹蝗灾,霍弋不仅不发救济粮,反而加征“蝗税”,说要“赔偿官仓损失”,逼得七个部落联合起来反抗,结果被他调来的驻军血洗了村寨。

“少主,益州郡那边派人来了。”一个族人跑过来,手里拿着块染血的麻布,“他们说,太守王伉已经带着残兵逃向越巂郡,让咱们赶紧派兵去接收粮仓。”

孟虬展开麻布,上面用炭笔写着歪歪扭扭的字:“霍弋已弃城,南中无汉官,速来。”他突然笑了,笑里带着泪。当年王伉是吕凯的副手,跟着吕凯守南中,也曾是个体恤百姓的好官,可现在,连他都要逃了。这蜀汉的天下,是真的要散了。

“传我的令,”孟虬拔出弯刀,指着屯粮所的方向,“拆了官仓,粮食分给各部落。所有蜀汉驻军,缴械者放归成都,抵抗者……杀!”

狼旗在南中的群山间升起时,成都城里正流传着更吓人的流言。

城西的茶肆里,说书先生被围在中间,唾沫横飞地讲着“邓艾大军已过阴平”的故事。“我听说啊,邓艾带了五万人马,全是铁甲骑兵,沓中那边的姜将军根本挡不住,已经退守剑阁了!”一个穿绸衫的商人撇嘴:“你这算什么?我表兄在府库当差,说黄皓大人昨天把府里的金银全装上车了,怕是要带着后主投东吴呢!”

角落里,几个书生模样的人正低声议论。“上个月我就说,姜维连年北伐,把国库都掏空了,你们还不信!”“可不是嘛,去年冬天,我家隔壁的张屠户,就因为没交够‘军饷钱’,被抓去当民夫,到现在还没回来。”“依我看,魏人来了也好,至少不用再交那些苛捐杂税了……”

这话刚说完,就被一个穿粗布短打的汉子打断:“你们还是不是汉人?魏人是异族,来了能有好果子吃?”汉子是个退伍的老兵,当年跟着诸葛亮打过祁山,脸上还有一道箭疤。“想当年,丞相在时,就算日子苦,大家心里有盼头。现在呢?后主不管事,黄皓乱政,姜维瞎打,这日子……唉!”他说着,端起碗猛灌了一口劣质的米酒,酒液顺着嘴角流进胡子里。

茶肆老板是个精明人,赶紧过来打圆场:“诸位莫谈国事,莫谈国事。来,尝尝新到的蒙山茶……”话音未落,街面上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几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士兵冲了进来,手里举着鞭子,劈头盖脸就打:“谁在造谣?!黄大人有令,敢说魏人来犯者,斩!”

茶肆里顿时乱作一团,商人钻到桌子底下,书生们抱头鼠窜,只有那个老兵没动,直挺挺地站着,瞪着士兵:“我说的是实话!沓中失守,南中叛乱,你们还想瞒着?!”士兵被他瞪得发毛,一鞭子抽在他脸上:“老不死的,找死!”

老兵的脸上瞬间起了道血痕,他却没躲,反而从怀里掏出一块褪色的红绸——那是当年诸葛亮赏赐的“勋功绸”,上面绣着个“忠”字。“我跟着丞相打了十年仗,身上有七处伤,你们这些吃粮不干事的东西,凭什么打我?!”

士兵被他镇住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就在这时,茶肆外传来一阵更大的喧哗,有人喊着“宫里着火了”,有人喊着“魏人打到北门了”。士兵们脸色一变,也顾不上抓人,翻身上马就往皇宫方向跑。

老兵望着他们的背影,慢慢瘫坐在地上,把那块红绸紧紧贴在脸上,像个孩子似的哭了起来。周围的人看着他,没人说话,只有窗外的风,卷着沙尘,呜咽着穿过成都的街巷。

皇宫里,刘禅正坐在偏殿里,看着黄皓给他表演“跳丸”。十几个彩球在黄皓手里抛来抛去,引得宫女们阵阵娇笑。突然,一个宦官连滚带爬地冲进来:“陛下!不好了!南中传来急报,孟虬叛乱,霍都督……霍都督战死了!”

刘禅手里的蜜饯掉在地上,皱着眉说:“孟虬?是孟获的孙子吗?他爷爷不是归顺了吗?怎么又反了?”黄皓赶紧停下表演,谄媚地说:“陛下莫慌,不过是些蛮夷作乱,派些兵马去镇压就是了。”

“可……可姜维还在剑阁,哪有兵马?”刘禅的声音有些发颤。他想起昨天晚上,侍中谯周给他讲《仇国论》,说什么“小国弱民,当休养生息,不可穷兵黩武”,当时他没听懂,现在却觉得心里发慌。

正说着,又一个官吏冲进来,脸色惨白:“陛下!成都城里到处都是流言,说邓艾已经过了江油关,百姓们都在往城外逃,府库的卫兵也跑了一半!”

刘禅猛地站起来,椅子被带倒在地:“黄皓!你不是说邓艾被姜维挡在剑阁了吗?!”黄皓吓得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陛下息怒,是……是下面的人谎报军情,奴才这就去查!”

可没人信他了。偏殿外,宫女、宦官们已经开始收拾细软,互相争抢着值钱的东西。一个老宦官哆哆嗦嗦地说:“陛下,要不……咱们开城投降吧?当年刘璋不也是降了刘备吗?”

刘禅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眼前混乱的一切。他想起小时候,诸葛亮抱着他,指着地图说:“陛下,这是蜀汉的江山,要守住啊。”那时他觉得,江山就是成都城里的宫殿,是锦官城的绸缎,是南中的珠宝。可现在他才明白,江山其实是南中族人手里的刀,是阴平道上民夫的尸骨,是茶肆里老兵脸上的伤疤。

这些东西,他一样都没守住。

夕阳透过偏殿的窗户,照在地上的蜜饯上,像一滴凝固的血。远处的街巷里,传来“哐当”一声响,大概是哪个百姓推倒了蜀汉的界碑。风从敞开的门里灌进来,卷起地上的沙尘,迷了刘禅的眼。

他好像听见,有无数人在喊,喊着“丞相”,喊着“反了”,喊着“降了”。这些声音混在一起,像一把沙,从他指缝里,簌簌地往下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