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乐文小说!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大周西境,平阳城。

这是一座扼守交通要道的重镇,城墙高耸,粮仓丰盈,素有“西陲金碗”之称。然而此刻,这座城池的大门洞开,仿佛一张死去已久的巨口,静静地对着苍天。

“轰隆隆——!”

西凉铁骑如黑色的潮水般涌入城门。

马蹄声震碎了街道的宁静,弯刀在阳光下反射着渴望鲜血的寒光。

然而,预想中的巷战没有发生,预想中的百姓哭喊声也没有出现。

整座城市寂静。

拓跋锋骑着战马,缓缓走在宽阔的主街上,他的眉头随着深入城市而越锁越紧。

街道两旁的店铺大门紧闭,稍微一推就开了——里面空空如也,连一个破碗都没留下。

“大帅!粮仓到了!”

前锋斥候兴奋地大喊。

拓跋锋心中一动,策马狂奔而去。

对于一支深入敌境、补给线已经被拉长到极限的军队来说,粮食就是命。

然而,当他冲进粮仓大院的那一刻,他的心凉了半截。

巨大的粮仓大门敞开着,就像是被掏空了内脏的兽尸。

没有堆积如山的米袋,没有金黄的小麦。

只有满地的黑灰,和几根还在冒着余烟的房梁。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焦糊味,那是粮食被烧毁后令人心痛的味道。

“搜!给我挖地三尺!我就不信他们能把每一粒米都带走!”

拓跋锋咆哮着。

半个时辰后,副将灰头土脸地回来汇报,手里只捧着一把混杂着泥土和炭灰的焦米。

“大帅……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副将的声音干涩,“不仅仅是粮食。铁匠铺的风箱被砸烂了,所有的铁器都被带走了。就连水井……”

副将指了指院子里那口水井,面露难色:“都被填入了死猪死羊,甚至还有粪便。水根本没法喝。”

“坚壁清野……”

拓跋锋看着手中的那把焦米,手指猛地收紧,将焦炭捏成了粉末。

“叶玄……你好狠的心。”

拓跋锋咬牙切齿,眼中既有愤怒,也有一丝不得不承认的寒意。

“为了不让我们得到补给,你竟然能做到这一步?宁可把肉烂在锅里,烧成灰,也不给我们留一口汤喝?”

他环顾四周,看着那些原本兴致勃勃冲进城,此刻却垂头丧气,甚至因为饥渴而开始咒骂的西凉士兵。

这座城不是战利品,这是一个陷阱。

它吞噬了西凉军队的体力与士气,却没能提供任何回报。

就在军心浮动之际,一阵尖锐刺耳的抱怨声从不远处传来。

“哎哟!这什么破地方!全是灰!”

一名身穿紫红色锦袍、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捂着鼻子,在一群护卫的簇拥下走了过来。他的打扮与周围满身血污的将士格格不入,显得格外扎眼。

这是西凉国主特意派来的监军——刘公公。

虽然西凉尚武,但随着国主日渐昏庸,这些善于阿谀奉承的内侍权力越来越大,甚至伸到了军队里。

刘公公踢了一脚地上的黑灰,一脸嫌弃地看向拓跋锋:

“大帅,这就是你给陛下打下的胜仗?这就是你说的‘西陲金碗’?”

他用兰花指指着空荡荡的粮仓,阴阳怪气地说道:

“咱家可是听说,大周富得流油,遍地都是黄金和那个叫‘玻璃’的宝贝。怎么咱们打了半个月,连根毛都没看见?”

拓跋锋正在为粮草发愁,听到这话,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叶玄坚壁清野,带走了所有物资。这是打仗,不是来逛集市。”

“坚壁清野?”

刘公公冷笑一声,那双三角眼里闪烁着贪婪与怀疑的光芒:

“大帅,这就没意思了吧?几万人的城池,说空就空了?那么多金银财宝,说没就没了?”

他凑近拓跋锋,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一丝威胁:

“是不是大帅觉得陛下在宫里看不见,就把那些好东西……都给私藏了?咱家可是带着陛下的口谕来的,若是没有像样的战利品送回去,陛下那里……恐怕不好交代啊。”

刘公公不仅是来监军的,更是来“收钱”的。

他原本指望着这趟差事能捞得盆满钵满,结果却是一路吃沙子,现在看到又是空城,心中的贪欲瞬间化为了怨毒的猜忌。

“你说什么?”

拓跋锋猛地转过身,那一瞬间爆发出的杀气,让刘公公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私藏?”拓跋锋指着周围那些饿得面黄肌瘦、正在啃干粮的士兵,怒极反笑,“我的士兵在流血,在挨饿!你这个阉人,竟然敢污蔑我私藏?!”

“你……你想干什么!我是陛下派来的……”

“砰!”

刘公公的话还没说完,拓跋锋那只穿着铁靴的脚,已经狠狠地踹在了他的肚子上。

一声闷响。

这位养尊处优的监军像个皮球一样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黑灰堆里,滚了一身泥,发冠都掉了,狼狈至极。

“哎哟!杀人啦!拓跋锋造反啦!!”刘公公捂着肚子,在地上杀猪般嚎叫。

“锵!”

拓跋锋拔出一半战刀,刀锋森寒,直指刘公公的咽喉。

周围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再敢动摇军心,老子现在就砍了你!”

拓跋锋的声音如同一头暴怒的雄狮,吓得刘公公瞬间闭了嘴,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滚!滚回你的帐篷去!再让我看见你在军营里乱晃,我就把你那颗脑袋割下来当夜壶!”

刘公公脸色惨白,在护卫的搀扶下连滚带爬地逃离了现场。

但他临走前,回头看了一眼拓跋锋,那眼神中,没有了之前的嚣张,却多了一种如同毒蛇般阴冷的怨毒。

这个梁子,结下了。

而且是死结。

看着监军狼狈逃窜的背影,一直站在旁边的副将胡雷,脸上却并没有解气的表情,反而充满了深深的忧虑。

“大帅……”

胡雷走上前,低声劝道:“那毕竟是陛下身边红得发紫的人,您这一脚踹下去,痛快是痛快了,可若是他回去在陛下面前乱嚼舌根……”

“我们要不要……写封奏折,或者送点金银过去,解释一下?”

胡雷深知西凉朝堂如今的浑浊。前线打仗的将领,往往不是死在敌人手里,而是死在背后的冷箭上。

“解释?”

拓跋锋收刀入鞘,发出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他转过身,看着东方那片灰蒙蒙的天空,那是大周腹地的方向。

“我拓跋锋一生征战,对西凉,对陛下忠心耿耿,天地可鉴!何须向一个阉人解释?”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身为顶级统帅的骄傲,也充满了对政治斗争的蔑视与无知。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拓跋锋大手一挥,拒绝了副将的建议:

“现在写信,只会显得我心虚。而且战机稍纵即逝,哪有时间跟这帮虫豸扯皮?”

“只要我打赢了这一仗!”

拓跋锋的眼中燃烧着狂热的火焰:

“只要我攻破大周的京城,把叶玄的脑袋砍下来,把大周国库里的金山银山运回西凉……到那时,事实胜于雄辩!”

“陛下看到了堆积如山的战利品,自然会明白我的苦心,那个阉人的谗言,自然也就不攻自破了。”

他坚信实力可以碾压一切阴谋。

但他忘了,有些时候,谎言比真相跑得快,谗言比刀剑更杀人。

“传令全军!休整一个时辰!”

拓跋锋翻身上马,声音坚定:

“大周的坚壁清野只能拖延时间,挡不住我们的铁蹄!既然这里没有粮,那我们就去前面抢!去京城抢!”

“全速前进!目标——大周腹地!”

大军开拔,马蹄声再次轰鸣。

拓跋锋骑在马上,身姿挺拔,如同一座不可逾越的山峰。

但他并没有看到,在他身后的阴影里,那个满身污泥的监军刘公公,正趴在帐篷的缝隙处,手里握着一只准备放飞的信鸽,脸上露出了一个狰狞而扭曲的笑容。

那笑容仿佛在说:

“拓跋锋,你死定了。”

在这个寒冷的清晨,这位西凉的战神,因为他的正直与傲慢,亲手为自己签下了一张通往地狱的催命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