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轻拂，身后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沈清钰回首望去，只见秦子川与严叔衡并肩而来，两人谈笑风生。
老族长拄着雕花拐杖，虽年事已高却精神矍铄，身后跟着几位德高望重的族中长辈，其中尤为显眼的是从京城远道而来的两位贵客——五叔公与七叔公。
小丫鬟们适时地端来茶点，众人便在宽阔的甲板上围坐，一边品茗一边欣赏沿途美景。
缕缕茶香在微风中飘散，楼船平稳地顺流而下，两岸青山如黛，层峦叠嶂，宛如一幅徐徐展开的水墨长卷，令人心旷神怡。
“这楼船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稳当。”老族长捋着花白的胡须，满意地点头道，“看来这次北上将会是一趟舒心的旅程。”
沈清钰的目光不经意间掠过五叔公与七叔公，发现他们依旧不露声色地打量着秦牧时，那意味深长的眼神让他不自觉地蹙起眉头。
他悄悄凑近秦牧时耳边，低声道：“我去甲板另一头走走。”
“我陪你。”秦牧时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让沈清钰心头泛起阵阵甜蜜的涟漪。
两人起身向长辈们告退时，惹来一阵善意的笑声。
“牧时当真像极了他父亲，”一位长辈笑道，“对夫郎视若珍宝，一刻也不愿分离。”
远离人群后，秦牧时关切地问道：“方才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
沈清钰轻轻摇头，眉间浮现一丝忧虑：“倒也没什么要紧事，只是……”
他欲言又止，斟酌片刻才继续道，“你可曾注意到五叔公与七叔公看你的眼神有些古怪？”
这番话让秦牧时心头也升起一丝异样。
他回想在族长家初见两位长辈时的情形，确实如沈清钰所言，那目光中似乎暗藏深意。
“无妨，”他故作轻松地笑道，“许是长辈对晚辈的怜惜罢了。”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秦公子，沈夫郎。”
沈清钰转身，意外地看见罗晓禾正朝他们款款走来。
她身旁立着一位俊朗的年轻男子，眉宇间与罗晓禾有七分相似，年纪与秦牧时相仿，想必就是她那位名动京城的探花郎兄长。
男子唇角微扬，拱手作揖：“这位想必就是嫂夫郎了。在下罗佑堂，与牧时是至交好友，也是晓禾的兄长。在此谢过嫂夫郎救了我家外甥一命，此恩没齿难忘。”
沈清钰连忙回礼：“罗兄言重了，不过是举手之劳。”
一个小小的身影突然扑过来，一把抱住了沈清钰的腿：“沈叔么！”
低头望去，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映入眼帘，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正眨巴着望着他。
“是晚晴啊。”沈清钰温柔地抚摸着孩子的发顶，忽然察觉异样，“咦？你……”
小娃娃仰起头，奶声奶气地说：“沈叔么，我是罗子卿。”
沈清钰难掩惊讶，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罗晓禾见状，连忙上前将孩子抱起，面露歉意：“沈夫郎见谅，卿儿其实是个男孩。先前因一些不得已的缘由，不得不隐瞒实情，还望沈夫郎海涵。”
沈清钰望着眼前一身男童装扮的罗子卿，神色复杂。
罗佑堂在一旁轻咳一声，尴尬地笑道：“沈夫郎莫怪，我这妹子向来爱玩闹，连我这个做兄长的都蒙在鼓里，也是不久前才知晓此事。实在抱歉，让二位见笑了。”
此时，大宝小宝闻声而来，三个孩子很快便玩作一团。
沈清钰若有所思地问道：“商家可知晓此事？”
罗晓禾神色一黯，轻轻摇头：“我们与商家已无瓜葛，从此天各一方，再无牵连。”
沈清钰心中恍然，暗叹罗晓禾心思缜密，竟能瞒天过海。
想来也是，商夫人一向重男轻女，若是知晓自己有个孙子，定不会轻易放手。
正是因着“孙女”的身份，罗晓禾与商南舟的和离才能如此顺利。
不远处，罗佑堂望着沈清钰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恭喜秦兄得偿所愿，抱得美人归。想不到当年秦兄无心插柳，如今竟成就了一段良缘。”
秦牧时轻“啧”一声，压低声音道：“此事莫要在我夫郎面前提起，免得他多心。”
罗佑堂会意地眨了眨眼，笑意更浓：“放心，我自有分寸。如今我在京城刚站稳脚跟，还望秦兄继续照拂，他日佑堂必当厚报。”
秦牧时意味深长地打量着罗佑堂：“你我年岁相仿，也该考虑终身大事了。我特意整理了一份京城高门贵女的名册，待你到了京城，正好可以相看相看。”
罗佑堂闻言夸张地翻了个白眼，揶揄道：“我怎么觉得你越来越像我爹了？”
见秦牧时投来警告的目光，他连忙改口：“是是是，如今你是我的贵人，自然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大不了学你那位兄长，寻个高门把自己嫁出去便是。”
秦牧时忍俊不禁：“你这张嘴啊，还是这般尖酸。”
随即正色道：“我劝你认真考虑这个建议。以你探花郎的身份，再加上这副好皮相，若能攀上高门，定能平步青云，总好过在翰林院苦熬资历。”
罗佑堂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压低声音凑近道：“秦兄此言差矣。我听闻安亲王之女昔涟郡主不仅才貌双绝，最是欣赏有才之士。若能得她青睐，岂不比攀附寻常高门更有前途？”
秦牧时剑眉微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倒是消息灵通。不过听闻那位郡主眼高于顶，连京城最显赫的世家子弟都看不上，你确定能入得了她的眼？”
“这就要看缘分……”罗佑堂意味深长地拖长语调，轻轻撞了撞秦牧时的肩膀，“当然，更要仰仗秦兄你的手段了。不如帮小弟一把？”说话间，他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甲板另一端。
那里，沈清钰正俯身为罗子卿整理衣襟，金色的阳光透过云层洒落，为他清俊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衬得他整个人如同画中走出的谪仙。
秦牧时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冷峻的面容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眼底泛起一丝难以察觉的温柔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