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的石板地透着刺骨的寒意,濠州通判王怀被铁链锁在刑架上,面色惨白如纸。自清晨被御史台截获,他便一路被押解回京,此刻衣衫沾满尘土,鬓发散乱,早已没了往日地方大员的体面。
御史台的审讯室烛火摇曳,映得墙壁上的刑具寒光闪闪。李廉亲自坐镇,目光如炬地盯着王怀:“王通判,事到如今,你还不老实交代?魏昭与你等通信密件已被陛下查获,你与他暗中勾结,阻挠新政,证据确凿!”
王怀浑身颤抖,嘴唇哆嗦着却不肯开口。他深知魏昭在朝中根基深厚,若是轻易招供,不仅自己性命难保,家人也会受到牵连;可若是顽抗到底,御史台的酷刑绝非他能承受。两难之下,他只能咬紧牙关,故作镇定地喊道:“大人明察!臣与魏侍郎只是正常同僚往来,所谓密件,不过是商议公务的寻常书信,何来勾结之说?”
“寻常书信?”李廉冷笑一声,将一叠信纸扔到王怀面前,“这上面的暗语‘共扶社稷安’,你敢说只是商议公务?还有你进京携带的私章,与魏昭府中搜出的联名上书草稿上的印记完全吻合,你还想狡辩?”
王怀看着那些熟悉的信纸,脸色愈发苍白,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滴在石板地上,溅起细小的水花。他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反驳,只能低下头,沉默不语。
审讯陷入僵局之际,御书房的灯火依旧明亮。柴荣得知王怀拒不招供,放下手中的《周律》草案,起身道:“摆驾御史台。”
太监们连忙应声,心中暗自惊叹。陛下向来注重效率,极少亲自过问审讯之事,如今却深夜前往御史台,足见此事在他心中的分量。
半个时辰后,柴荣身着常服,走进了御史台的审讯室。王怀抬头瞥见那熟悉的明黄色衣角,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挣扎着想要跪倒,却被铁链死死锁住,只能瘫软在刑架上,口中连呼:“陛下饶命!臣冤枉啊!”
柴荣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王怀,朕知道你心中顾虑。你若老实交代魏昭的全盘计划,以及参与此事的所有官员名单,朕可以饶你家人性命,对你从轻发落。但若你执意顽抗,不仅你难逃一死,你的妻儿老小也会受你牵连,流放三千里,永世不得回京。”
这番话如同重锤,狠狠砸在王怀的心上。他最在乎的便是家人,柴荣的话恰好击中了他的软肋。他抬起头,看着柴荣那双深邃的眼眸,仿佛能看透他心中所有的想法,心中的防线开始动摇。
“陛下……”王怀的声音带着哭腔,“臣并非有意勾结魏侍郎,只是……只是他以高官厚禄相诱,臣一时糊涂,才犯下大错。”
“哦?”柴荣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魏昭许了你什么好处?你们的具体计划是什么?一一说来,不得有半句隐瞒。”
王怀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巨大的决心,缓缓开口:“上月初三,魏侍郎在府中设宴,邀请了臣、沧州刺史、还有其他三位地方官员。席间,他说陛下的分权改革是‘逆天而行’,迟早会引发朝局动荡,让我们联名上书,反对分权改革,逼陛下收回成命。”
“他还说,”王怀顿了顿,声音压低了几分,“只要分权改革失败,陛下必然会重用反对新政的老臣。到时候,他会向陛下举荐我们,让我们各自升任要职,沧州刺史升节度使,臣则调任中书省侍郎……”
说到这里,王怀再也忍不住,哭出声来:“陛下,臣一时鬼迷心窍,被权势冲昏了头脑,才答应了他的要求。臣真的不知道他还有其他图谋,求陛下开恩,饶臣一命!”
柴荣脸色阴沉,拳头微微握紧。果然如他所料,魏昭不仅想要阻挠分权改革,还想借机培植自己的势力,架空皇权。这些人只想着个人的荣华富贵,全然不顾后周的江山社稷,更不顾百姓的死活。
“除了你们六人,还有哪些官员参与其中?”柴荣追问,“魏昭是否与外邦有联系?他有没有提到过如何散布谣言,煽动百姓?”
王怀努力回忆着当时的情景,断断续续地说道:“参与的官员应该还有吏部郎中张谦、御史台的李御史……至于外邦,魏侍郎倒是没明说,但席间曾提到‘北境可借力’,臣当时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他还说,等联名上书之后,就会让心腹在市井中散布谣言,说陛下用妖术推行新政,导致民不聊生,以此动摇陛下的民心。”王怀补充道,“他还让我们暗中收集各地的负面消息,无论真假,都上报朝廷,营造出改革弊大于利的假象。”
柴荣闻言,心中警铃大作。“北境可借力”,这分明是在暗示与契丹有所勾结!魏昭竟敢勾结外邦,危害国家安危,其罪当诛!
他转身对李廉吩咐道:“立刻派人去抓捕张谦、李御史等人,务必将所有参与此事的官员一网打尽。另外,加强京城防务,密切关注市井流言,一旦发现有人散布谣言,立刻抓捕归案,从严处置。”
“臣遵旨!”李廉躬身领命,心中对柴荣的远见卓识愈发敬佩。陛下不仅及时识破了魏昭的阴谋,还能迅速做出部署,防止事态扩大。
就在这时,一名御史匆匆走进审讯室,躬身禀报:“大人,陛下,魏昭在天牢中突发急症,口吐白沫,昏迷不醒!”
柴荣眉头一皱,心中升起一丝疑虑。魏昭向来身体康健,怎么会突然突发急症?难道是想借机自杀,以保全背后的势力?
“立刻传太医!”柴荣沉声道,“务必保住魏昭的性命,朕要亲自审问他,查清所有真相!”
“臣这就去!”御史连忙应声,转身快步离去。
王怀听到魏昭昏迷的消息,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既有解脱,又有担忧。他知道,魏昭若是死了,有些真相可能永远无法查清,而他自己的处境也会变得更加微妙。
柴荣看着王怀,冷冷地说道:“你暂且待在天牢,好好反省。若后续查证你所说属实,朕必兑现承诺。但若让朕发现你有半句虚言,定斩不饶!”
说完,柴荣转身走出审讯室。夜色已深,御史台外的街道寂静无声,只有巡逻士兵的脚步声偶尔传来。柴荣抬头望向天空,月亮被乌云遮蔽,整个京城仿佛被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
他心中清楚,魏昭的昏迷绝非偶然,背后一定有人在暗中操作。是魏昭自己想要畏罪自杀,还是他的同党想要杀人灭口?“北境可借力”究竟意味着什么?魏昭与契丹之间,到底存在着怎样的联系?
这些疑问如同沉甸甸的石头,压在柴荣的心头。他知道,这场斗争远没有结束,更大的风暴或许还在后面。
回到御书房,柴荣立刻召集枢密使李谷和中书省长官范质议事。当二人得知魏昭不仅勾结官员阻挠改革,还可能与契丹有所勾结时,都大惊失色。
“陛下,此事非同小可!”李谷神色凝重地说道,“契丹一直对我后周虎视眈眈,若真与魏昭勾结,恐怕会趁机南下入侵。我们必须立刻加强边境防务,以防不测。”
范质也附和道:“陛下,魏昭党羽众多,如今他昏迷不醒,其同党必然会狗急跳墙,我们需尽快查清所有参与人员,彻底肃清隐患,以免夜长梦多。”
柴荣点了点头,沉声道:“李枢密使,你立刻调遣兵力,加强北部边境的防守,密切监视契丹的动向。范相公,你负责牵头审理此案,务必在三日内查清所有参与人员,将魏昭的党羽一网打尽。”
“臣遵旨!”二人躬身领命,转身快步离去,着手布置各项事务。
御书房内再次恢复了宁静,柴荣独自站在窗前,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他隐隐觉得,魏昭的案子只是一个开始,五代以来积累的官场沉疴和外部的威胁,绝不会轻易消除。
而此时的天牢深处,一名蒙面人悄然出现在魏昭的牢房外,手中握着一枚细长的银针,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看了一眼昏迷中的魏昭,缓缓举起了手中的银针,似乎想要做些什么。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牢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蒙面人心中一惊,立刻收起银针,身形一闪,消失在黑暗之中。
片刻后,太医带着药箱赶到,看到昏迷不醒的魏昭,立刻上前诊治。而这一切,都被暗中潜伏的御史看在眼里,他立刻转身,朝着御书房的方向快步跑去,想要将这惊人的发现禀报给柴荣。
一场更加凶险的较量,已然在暗中悄然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