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客的决绝请求,让庞博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
借寂灭剑界最本源的“斩我”之力,淬炼己身,斩去剑道中一切不纯粹、不完美的“杂质”,甚至可能是斩去对“自我”的某些执着认知,从而在毁灭中寻求新生,使剑心更加契合寂灭真意!
这是极其冒险的行为,稍有不慎,便是剑心崩碎、神魂俱灭的下场。但也是最快、最有可能契合“斩我”真意、通过第一劫的方法!
“你有几成把握?”庞博一边竭力维持摇摇欲坠的混沌天幕,一边急促传音。
“三成……不,五成!”青衫客眼神前所未有的明亮,那是将生死置之度外、只求剑道极致的纯粹光芒,“若不成,便是我剑道止步于此,怨不得谁。庞兄,时间紧迫!”
第二波更加恐怖的暗金色剑网,已然成型,即将落下!
叶凡和夏一鸣也听明白了青衫客的打算,脸色皆变。
“青衫兄,这太危险了!”叶凡急道。
夏一鸣则看向庞博,等待他的决定。此刻,唯有庞博有能力在抵抗剑网的同时,分心送青衫客靠近剑种。
庞博看了一眼青衫客那双决绝中带着恳求的眼睛,又感受着上方越来越强的毁灭压力,深吸一口气。
“好!我送你过去!”庞博不再犹豫,厉声道,“叶子,夏兄,全力助我稳定混沌领域三息!”
“明白!”叶凡和夏一鸣齐声应道,不顾伤势,将残余力量毫无保留地注入庞博的混沌领域之中。
庞博眼中混沌光暴涨,头顶的混元初印猛然旋转,洒下更加浓郁的混沌气流。他双手结印,将混沌领域的力量凝聚、压缩,在青衫客脚下,瞬间构筑出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扭曲不定的混沌甬道!
这条甬道如同一条逆流而上的混沌之龙,一端连接青衫客脚下,另一端则扭曲蜿蜒,目标直指莲台上方、那枚暗金色寂灭剑种的下方区域!
“青衫兄,此道只能维持三息!通道尽头,我将为你凝聚一点‘混沌原点’作为暂时立足与缓冲,但最多只能支撑你承受剑种三击!三击之内,必须有所悟,否则……”庞博声音急促。
“三击,足够了!”青衫客长啸一声,不再多言,身形化作一道青色剑光,毫不犹豫地冲入了那条混沌甬道!
几乎在他冲入的同时,上方的暗金色毁灭剑网,轰然落下!
庞博狂吼,混沌天幕再度硬撼剑网!
轰隆——!!!
更加恐怖的撞击爆发!混沌天幕裂纹密布,几乎彻底崩碎!庞博连续喷出三口鲜血,身形踉跄,叶凡和夏一鸣也被震得东倒西歪,气息萎靡。
而此刻,青衫客已经沿着混沌甬道,逆着狂暴的寂灭剑意洪流,冲到了莲台上方,距离那枚暗金色寂灭剑种,只有不到十丈距离!
这里,是寂灭剑意的绝对核心!恐怖的压力几乎瞬间就要将青衫客的肉身与神魂碾碎!若非庞博提前在他落脚处凝聚了一点稳固的混沌原点,抵消了大部分直接冲击,他恐怕瞬间就会化为齑粉。
即便如此,青衫客也感觉如同背负着十万大山,浑身骨骼都在咯吱作响,肌肤表面被无形的剑意切割出无数细密的血痕。他的剑意、他的法力、甚至他的思维,都在这极致的寂灭压力下,变得迟滞、模糊。
而那枚暗金色的寂灭剑种,似乎被这个敢于如此靠近的“蝼蚁”激怒了。它微微一震,并未调动整个莲台的九道剑气(那需要时间),而是直接从晶体中,分化出一道细如发丝、却凝练到极致的暗金色寂灭剑芒,如同瞬移般,斩向青衫客的眉心!
这一剑,看似细小,却蕴含着最纯粹的“斩灭”真意!不是斩杀肉身,而是直接斩向青衫客的剑心与剑道根基!
“来了!”青衫客瞳孔收缩到极致,他放弃了一切防御,甚至主动敞开了自己的剑心与剑道,去迎接这一剑!
“我的剑,为求纯粹,斩断凡尘,一往无前……然,何为纯粹?无情无欲便是纯粹?执着于‘斩断’,是否本身也是一种‘执’?”在剑芒临体的刹那,青衫客脑海中念头电转。
嗤——!
暗金剑芒没入他的眉心!
没有血肉横飞,青衫客身体剧震,如遭雷击!他感觉自己的剑心仿佛被一柄无形巨锤狠狠砸中,无数关于剑道的认知、感悟、习惯、乃至一些隐藏在潜意识深处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冗余”和“偏执”,如同破碎的镜片般,纷纷浮现、炸裂!
他看到自己幼年练剑时,因一次失败而产生的对“完美”的偏执;
他看到自己因追求速度,而忽略了剑势的某些变化可能;
他看到自己因痴迷剑道,而对其他大道产生的隐隐排斥与轻视;
他甚至看到,自己内心深处,对“超越”,对“名望”,对“证明自己”的一丝隐秘渴望……
这些,都是他剑道中的“杂质”,是他的“我执”!
暗金剑芒如同最无情的火焰,灼烧、切割着这些“杂质”与“我执”。剧痛,源自灵魂深处的剧痛,几乎让青衫客昏厥。他的剑心在颤抖,在出现裂纹,他的剑道根基在动摇!
“斩!斩!斩!”青衫客在心中狂吼,以绝强的意志,主动配合着那股寂灭剑意,去斩灭这些被照见出来的“瑕疵”!
这不是被动的承受,而是主动的涅盘!
第一道剑芒的力量耗尽。青衫客七窍流血,气息暴跌,仿佛随时会倒下。但他眼中的光芒,却更加锐利、更加清澈了一些!一些细微的、不必要的剑招习惯,被他彻底摒弃;对“纯粹”的某些狭隘理解,被拓宽。
寂灭剑种似乎“咦”了一声,随即,第二道更加凝练、蕴含寂灭真意更深的暗金剑芒,再次斩出!这次,斩向他的轮海,斩向他的法力根源!
更加剧烈的痛苦袭来!青衫客感觉自己的法力运转路线都在被强行“修正”,一些因功法传承或个人理解偏差而形成的、不够高效纯粹的法力节点,被无情地斩破、重组!他的修为在暴跌,从化龙境巅峰一路跌落到化龙中期、初期……但跌落的,是那些不够精纯、带有“杂质”的部分。
与此同时,他对寂灭剑意的理解,却在痛苦中飞速加深。他开始真正触摸到“寂灭”不仅仅是毁灭,更是一种“归零”,一种“净化”,一种让事物回归最原始、最本质状态的终极力量。
第二道剑芒消散。青衫客修为大损,气息微弱,但整个人却仿佛一块被反复锻打的精铁,去除了更多的杂质,变得更加凝实、纯粹!他的剑意,虽然总量减少,但质量却发生了质的飞跃,隐隐带上了寂灭的气息。
下方,庞博、叶凡、夏一鸣看得心惊肉跳,却又不敢有丝毫打扰。他们能感觉到,青衫客的气息在急剧变化,如同在经历一场生死蜕变。
寂灭剑种沉默了数息,仿佛在审视着这个顽强的闯入者。最终,它似乎做出了某种决定。第三道剑芒,并未立刻发出,而是整个剑种的光芒,都微微内敛、收缩。
然后,剑种轻轻一颤,一道比之前细小十倍、颜色近乎透明、几乎无法被感知、却让庞博都感到毛骨悚然的终极寂灭剑意,缓缓飘向青衫客。
这不是攻击,更像是……一次最终的“洗礼”与“认可”。
这道近乎透明的剑意,轻柔地笼罩了青衫客。它没有带来痛苦,反而带来一种冰凉、空灵、仿佛万物皆空的感觉。
在这股剑意下,青衫客感觉自己最后一丝与“寂灭”真意不符的“我”的烙印,被悄然抹去。不是抹去他的意识,而是让他对“自我”的执着认知,与那浩瀚、无情、却又至公的寂灭大道,达成了某种和谐的统一。
他不再仅仅是“追求”寂灭剑道的青衫客,而是……开始“成为”寂灭剑道的一部分。
嗡——!
青衫客周身,原本暗淡的剑意,猛然爆发!不再是青色,而是化作了与剑种同源的、暗金色的寂灭剑芒!虽然还很微弱,但本质已然不同!
他的修为停止了下跌,开始以一种更加坚实、纯粹的方式,缓缓回升。他的剑心,不仅没有崩碎,反而变得更加坚固、通透,如同一块历经劫火淬炼、再无瑕疵的暗金水晶!
他缓缓睁开眼,眼中暗金色剑芒一闪而逝,整个人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少了些许以往的孤傲与凌厉,多了几分深邃与空寂,仿佛一柄尘封万古、刚刚出鞘一丝的寂灭之剑。
他看向那枚暗金色的寂灭剑种,剑种微微颤动,散发出一丝亲近与认可的气息。笼罩莲台的九道暗金剑气,缓缓收敛,不再针对下方众人。
第一劫——“斩我”,青衫客以几乎陨落的代价,成功渡过!并借此,完成了一次脱胎换骨般的剑道涅盘!
他身形飘落,回到庞博等人身边,对着庞博郑重一礼:“庞兄,大恩不言谢。”
庞博看着气质大变的青衫客,感受到他那更加纯粹强大的剑意,心中也是欣慰:“恭喜青衫兄,剑道大成。”
叶凡和夏一鸣也上前道贺,眼中难掩震撼。
然而,就在众人刚松了一口气时,异变再起!
莲台中央,那个断剑形状的凹槽,忽然发出幽幽的光芒。同时,整个寂灭剑界的灰雾,开始剧烈翻腾,在远方某处,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缓缓旋转的灰暗漩涡。
漩涡深处,隐约传来令人心悸的、充满堕落与疯狂意味的低语与嘶吼!
第二劫——“破妄”,似乎……自动触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