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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成济负手站在地图前,目光沉沉地扫过那一道道天险标注。

阳平关、白水关、剑阁、葭萌关……每一个地名背后,都浸染过无数次征伐的血泪。

诸葛亮六出祁山,姜维九伐中原,这些关隘一次次见证了蜀汉北伐的决心,也一次次成为曹魏大军难以逾越的铁壁。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成济低声吟诵,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案边缘。

“正面强攻,纵有十万精锐,怕也要在这群山峻岭间撞得头破血流。”

脚步声从门外传来,稳健而略显急促。

“将军,邓艾将军到了。”亲卫在门外禀报。

“快请!”成济立刻转身,脸上露出真诚的期待。

门帘掀开,一个身形并不高大,甚至有些瘦削,但脊背挺直如松的将领大步走入。

他约莫五十余岁年纪,面庞黝黑粗糙,是长年边塞风霜留下的印记,双颊瘦削,颧骨微凸,但一双眼睛却异常明亮锐利,仿佛能穿透人心。

正是镇守陇右多年,屡次挫败姜维北伐的邓艾,邓士载。

邓艾入内,见成济已在等候,立即躬身行礼:“末将邓艾,参见镇西将军!”

他的声音带着些许沙哑,那是长期在干燥边地生活所致,行礼的动作一丝不苟,显示出对这位如今在魏国如日中天的年轻统帅的尊敬——这尊敬并非仅仅源于官阶,更源于洛阳惊变、潼关血战、邺城决胜这一系列传奇般的战绩。

“邓将军快快请起!”成济上前两步,亲手扶起邓艾,语气恳切。

“将军久镇边陲,屡挫敌寇,劳苦功高。此番急召将军从祁山前线回来,一路辛苦了。”

“为国戍边,分内之事,不敢言苦。”邓艾直起身,目光与成济相遇,不卑不亢。

“不知将军急召末将回长安,有何要务?可是蜀虏又有异动?”他的话语简洁直接,带着军人的干练。

成济微微一笑,侧身指向身后巨大的地图:“蜀虏异动,尚在其次。今日请将军来,是要商议一件更大的事——伐蜀,一统天下。”

邓艾眼中精光一闪,虽未立刻接话,但挺拔的身姿似乎更加绷紧了几分。

他走到地图前,目光如鹰隼般扫过秦岭南北的每一处山川要隘。这个动作几乎成了他的本能。

“陛下志在一统,扫平割据,此乃煌煌正道。”成济走到邓艾身边,与他并肩而立,看着地图。

“将军与姜维周旋多年,对蜀汉虚实,天下无人能出将军之右。敢问将军,若我军大举南下,当如何行事?蜀国如今,可还堪一战?”

邓艾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也似乎在回忆与蜀军交锋的每一个细节。

他伸手指向汉中盆地:“蜀汉立国之本,在于山川之险。汉中为其北门,门户锁钥。然自诸葛亮薨后,蜀国国力日衰,姜维连年兴兵,国库空虚,民有疲色。不久前,细作在蜀中散布流言,言刘禅昏聩,罔顾武侯心血……此计效果颇彰。蜀中民间,对成都朝廷怨言渐起,北伐之议,在民间已非诸葛武侯时那般众志成城。”

他顿了顿,手指从汉中移开,划过整个益州:“更关键者,益州本土大姓,如谯周、杜琼等人,本就对荆州集团把持朝政、连年北伐耗尽蜀中元气心怀不满。近来,已有些许渠道,隐晦传来试探之意。若我军大军压境,这些人……未必会为刘氏死守。”

成济颔首,邓艾的分析与史书记载和他所知的情报基本吻合。

蜀汉后期,内部矛盾重重,本土势力与荆州集团裂隙已深,这确实是可乘之机。

“将军所言,切中要害。民心不附,士族离心,此乃灭国之兆。然则,”他话锋一转,手指重重敲在秦岭山脉上。

“纵使其内部千疮百孔,这千里秦岭、蜀道天险却是实实在在的。姜伯约用兵,虽不及诸葛武侯,但其坚韧诡谲,善于利用地形,将军应比谁都清楚。若他据险死守,我军纵有百万之众,怕也难以速胜,一旦迁延日久,恐生变故。”

邓艾的目光随着成济的手指,也落在了那起伏的山脉线条上,他眉头微蹙,显然这也是他长期思考的难题。

“将军所虑极是。正面强攻,确是下策,纵然能破汉中,剑阁、葭萌诸关亦是铜墙铁壁。姜维若退守剑阁,以偏师袭扰我军侧后,则粮道堪忧,大军危矣。”

“所以,必须出奇制胜。”成济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他指向地图上汉中与成都之间,那片看似空白、实则标记着无数细密等高线的区域。

“兵法云,以正合,以奇胜。我军主力自关中出斜谷、骆谷、子午谷,堂堂正正,压向汉中,吸引姜维及蜀军主力。但同时……”他的手指缓缓南移,越过摩天岭的标记,最终停在一个不起眼的小点上。

“需有一支奇兵,一支能创造奇迹的军队,从此处出发,绕过蜀军重兵布防的所有关隘,直插其腹心!”

邓艾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死死盯着成济手指所点的那个位置,嘴唇微动,无声地念出了那两个字——“阴平”。

书房内陷入了一片寂静,只有两人细微的呼吸声。

邓艾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成济,那双锐利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惊异、探究,以及一丝被点燃的火焰。

“阴平……那里有路?可通江油、涪城?”

他常年研究陇右蜀中地理,自然知道阴平这个地方,那是羌氐杂处的偏远郡县,毗邻沓中。

但从阴平南下,便是鸟兽难行的摩天岭,传闻中有古羌人行走的废弃小道,早已湮没在崇山峻岭之中,绝非大军可行之路。历代伐蜀,无人考虑过从此处进兵。

成济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邓将军,你久在陇右,可曾遣人勘探阴平左近山道?”

邓艾摇头:“略有所闻,皆言其道险绝,不可行军。”

“道险绝是真,”成济目光深邃。

“但‘不可行军’,或许只是对寻常将领而言。”他走近一步,压低声音。

“将军可知,一旦蜀汉后主刘禅在成都听闻我军已破江油、涪城,将会如何?”

邓艾心思电转,一个前所未有的、大胆到近乎疯狂的作战构思,如同惊雷般在他脑海中炸响。

他再次俯身,几乎是趴在地图上。

从阴平出发,沿着想象中的、可能存在的险峻路径,向南、再向南,绕过剑阁的锋锐,跨过摩天岭的天堑,直指江油、涪城,最后成都!

这条路线,避开了所有蜀军重兵把守的关隘,如同一把淬毒的匕首,从敌人最柔软的肋部狠狠刺入。

一旦成功,蜀汉的心脏将暴露在刀锋之下,前线大军将瞬间失去意义!

但……这太冒险了。

路途之遥,地形之险,补给之难,任何一点意外都足以让这支孤军全军覆没。

“将军此计……实在是……”邓艾直起身,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翻腾的心绪。

“实在是石破天惊!若真能成行,确可收奇效,一举定鼎!然,此路究竟是否存在?即便存在,又如何保障这支奇兵能穿越数百里无人险地,抵达彼端仍有战力?粮草、军械、士气……皆是绝大难题。”

成济看着邓艾眼中那混合着震撼、怀疑与越来越强烈的跃跃欲试的光芒,知道自己已经成功点燃了这位名将心中的那把火。

历史上的邓艾,正是以超凡的勇气和毅力,完成了这项被认为不可能的任务。

“路,是人走出来的。”成济缓缓道,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本将查阅古籍,访求羌氐猎人,确信古时确有通道,只是年久失修,湮没荒芜。至于将军所虑诸般难题……”

他目光炯炯地直视邓艾:“这便是我为何急召将军回来的原因。此奇兵统帅,非胆大心细、坚韧不拔、能于绝境中创造奇迹者不可担任。纵观我大魏诸将,除邓士载外,更有何人?”

邓艾浑身一震,猛地抬头,对上成济充满信任与期待的目光。

刹那间,祁山下的对峙,陇右的风沙,无数次与姜维的交锋,还有内心深处那份不甘于仅止于防守、渴望立下不世之功的雄心,全部涌上心头。

书房内,时间仿佛静止。阳光移动,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投在地图那蜿蜒险峻的线条上。

良久,邓艾后退一步,整理衣甲,向着成济,也向着地图上那虚幻又清晰的征途,深深一揖,声音因激动而更加沙哑,却字字铿锵:

“蒙将军信重,艾……愿为陛下,为天下一统,探此险路,建此奇功!纵使粉身碎骨,亦在所不惜!”

成济的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又满怀豪情的笑容。他上前,重重拍了拍邓艾的肩膀。

“好!有邓士载此言,伐蜀大业,成算已添五分!接下来,你我便详细谋划,这‘正’如何铺陈,这‘奇’如何施展!我要这秦岭天险,再也护不住那偏安一隅的蜀汉朝廷!”

一场决定天下终局的宏伟战略,在这间书房内,在这两位跨越时空“相遇”的名将之间,悄然铸成。

历史的车轮,即将沿着一条相似的、却又注定不同的轨迹,轰然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