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尔动用了一条唯有皇室才能启用的秘密渠道,将那架由博林与阿奇博尔德联手打造的望远镜,送进了皇宫的最深处。
传闻,当那位掌控帝国半个世纪的老皇帝,第一次将眼睛凑近那冰冷的镜片时,他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他看到了。
清晰地看到了千米之外,御花园一朵玫瑰花瓣上,那只正在蠕动的,晶莹剔透的蚜虫。
以及蚜虫那细如毫毛的触须。
这位帝国的至高统治者,那只布满老人斑、却依旧稳稳握着权柄的手,在镜筒上轻轻摩挲。
许久,宫殿内死一般的寂静被打破。
他只说了一句话,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这个菲尔德家的小丫头,比她那个野心勃勃的父亲,要有意思得多。”
次日。
一道盖着皇家火漆印的密令,被送至艾琳娜手中。
密令的内容,简单得近乎粗暴。
狮心城男爵巴顿,“作战不力,无故挑起边境冲突”,即刻剥夺其全部爵位与领地。
其名下所有财产,连同那片富含铁矿与煤矿的土地,尽数划归新晋的“希望镇子爵”艾琳娜·菲尔德,作为其“开拓腐化之地”的卓越封赏。
一张轻飘飘的羊皮纸。
就将一场血腥的侵略,粉饰成了一次“正当防卫”下的光荣反击。
艾琳娜兵不血刃,便将她最渴求的资源与人口,以一种无可指摘的合法姿态,尽数吞下。
作为回报,她那两家即将开业的店铺——“希望粮行”与“伊甸园”,获得了来自皇室的最高级别经营许可。
店铺的选址,更是直接落在了王城最寸土寸金的“晨星大街”。
那位置,距离菲尔德公爵名下最奢华的产业,只隔了三个门面。
这已经不是暗示。
这是皇帝亲手递出的一把刀,直直插在了菲尔德公爵的面前。
整个王城的上层圈子,彻底失声。
所有人都看懂了。
那位神秘的菲尔德小姐,不再是需要仰仗公爵鼻息的附庸。
她是一颗被王座上的那位亲自点亮,并用来灼烧另一片天空的新星。
菲尔德公爵府。
清脆的碎裂声划破了书房的沉寂。
公爵最钟爱的那只,来自精灵之森的水晶酒杯,化作了一地齑粉。
“好……好一个我的好女儿!”
公爵的胸膛剧烈起伏,那张永远从容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失控的狰狞。
他感觉自己不是被蛇咬了。
而是自己精心磨砺的一柄剑,在递出去的瞬间,调转剑尖,刺穿了自己的手腕。
他想用女儿去牵制军务大臣。
转瞬间,女儿却与军务大臣、甚至与皇帝本人,达成了他全然不知的默契。
她不仅挣脱了他的战车,更摇身一变,成了皇帝用来敲打他菲尔德家族的一枚关键棋子!
“公爵大人,息怒。”
老管家躬着身,声音都在发颤。
“小姐她……终究是菲尔德家的血脉。”
“血脉?”
公爵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仿佛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
“在这个世界上,最一文不值的,就是血脉。”
他眼中的狂怒如潮水般退去,重新凝结成一片深不见底的冰海。
“不过,这样也好。”
“游戏,才算真正开始。”
公爵走到窗边,看向皇宫的方向,眼神阴鸷。
“我倒要看看,我这位聪明的女儿,究竟能在这王城的泥潭里,扑腾出多大的水花。”
……
一个月后。
晨星大街。
两家风格截然不同,却又同样万众瞩目的店铺,在同一天揭开了它们的神秘面纱。
“希望粮行”。
店面由巨大的原木与粗犷的黑铁构建,透着一股朴实无华的力量感。
门口,两尊由博林大师亲手锻造的钢铁魔像,手持巨斧,沉默地矗立着,冰冷的金属身躯在阳光下反射着骇人的光。
店内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
只有一排排顶到天花板的巨大木桶。
桶里,装满了金灿灿的麦粉,颗粒饱满的豆子,以及……一种所有人都未曾见过的,圆滚滚的,被称作“土豆”的作物。
开业当天,粮行门口被围得水泄不通。
凯尔站在高台上,声音洪亮,传遍了整条街。
“奉领主艾琳娜大人之命!”
“希望粮行所有粮食,只接受一种货币支付!”
他高高举起一枚闪烁着粗糙金属光泽的铁片。
“此物,名为‘希望镇工分代币’!”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什么?不收金币?疯了吗!”
“工分代币是什么鬼东西?拿我们当傻子耍?”
“很简单。”
凯尔的脸上,是商人独有的,那种混合着精明与蛊惑的笑容。
“想要代币,就用你们的劳动来换!”
“希望粮行,长期招募各类工匠、车夫,以及……所有愿意前往我们‘希望镇’开垦荒地,搏一个未来的勇士!”
“只要你有一技之长,只要你肯流汗!”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煽动性。
“面包,管够!”
这四个字,像一道惊雷,在王城最底层的平民心中轰然炸响。
而在街道的另一端。
“伊甸园”的开业,则掀起了另一场,只属于贵族阶层的风暴。
店铺的装修,奢华到令人窒息。
巨大的魔晶吊灯将室内照得恍若白昼,天鹅绒地毯柔软得能吞噬掉所有声音,墙壁上悬挂着精灵画师的真迹,每一幅都价值连城。
店里,只卖三样东西。
香水,镜子,八音盒。
每一件,都用最考究的包装,陈列在水晶柜台里,不像是商品,更像是等待供奉的圣物。
价格,更是高到荒谬。
一小瓶最普通的玫瑰香水,标价一百金币。
一面巴掌大的手持琉璃镜,五百金币。
而那个会自行流淌出乐曲的“天籁之盒”,则被贴上了“非卖品”的标签,只接受“特殊定制”。
开业当天,王城所有自诩高贵的贵妇,全都疯了。
她们像一群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挤在“伊甸园”那并不宽敞的门口,为了抢到一个优先购买的资格,往日里挂在脸上的优雅假面被撕得粉碎,尖叫与咒骂不绝于耳。
仅仅一个时辰。
“伊甸园”的所有商品,被洗劫一空。
艾琳娜的私人金库里,凭空多出了超过十万枚,闪耀着迷人光泽的金币。
她用最直接、最野蛮的方式,完成了资本的原始积累。
也用这种近乎神迹的商业模式,将“希望镇”这个名字,与“富饶”、“神秘”、“奇迹”这些词汇,死死地捆绑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