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亲高不高兴,与我何干?”
艾琳娜的回答,让奥托那张岩石般的脸上,肌肉微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
“我来这里,是想和将军阁下,谈一笔生意。”
“生意?”
奥托的嘴角扯出一个冷硬的弧度,像是刀锋划过冰面。
“我一个杀人如麻的粗人,和你一个会做‘天籁之盒’的娇贵小姐,能有什么生意可谈?”
“当然有。”
艾琳娜的目光,落在他那条空荡荡的袖管上。
“比如,我或许……能让将军阁下的这条胳膊,重新长出来。”
轰!
奥托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那只独眼里爆发出骇人的光芒,一股恐怖的杀气瞬间锁定了艾琳娜,让她脚下的影子都仿佛被冻结了。
“……你在说什么?”
他的声音,压抑着剧烈的,几乎无法抑制的波动。
“我说,”艾琳娜顶着那股足以让骑士崩溃的杀气,脸色没有丝毫变化,“我或许,能治好你的手。”
“不可能!”
奥托几乎是低吼出声。
“我的手臂是被深渊恶魔的‘凋零之息’所伤,连教廷枢机主教的圣光术都无能为力!你一个连斗气都没有的弱女子,凭什么夸下海口?”
“就凭这个。”
艾琳娜没有争辩。
她只是伸出手。
一缕翠绿色的光晕,在她掌心缓缓亮起,充满了纯粹的、原始的生命能量。
那不是魔法,也不是斗气,而是一种更本源的,仿佛能创造万物的力量。
光芒亮起的一瞬间,艾琳娜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白了一分。
奥托的瞳孔,瞬间缩成了针尖。
他死死地盯着那团绿光。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体内那些如同跗骨之蛆,纠缠了他十几年,让他日夜承受断骨之痛的“凋零之息”,在这股力量面前,竟本能地……颤抖,畏惧!
“这……是什么力量?”
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音。
“我称之为,‘希望’。”
艾琳娜散去掌心的绿光,轻轻吁了口气。
“将军阁下,现在,我们可以谈生意了吗?”
奥托沉默了。
他那张如同岩石般坚硬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挣扎。
他是军人。
忠于帝国,忠于王座上的陛下。
与菲尔德公爵的女儿私下交易,形同背叛。
但……那只失去的手臂,是他身为“剑圣”的终极遗憾,是他午夜梦回时最深的痛。
如果……如果真的有万分之一的可能……
“……你想要什么?”
许久,他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了这几个字。
“很简单。”
艾琳娜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商人般的笑容。
“我要将军阁下,成为我在军方,最坚实的‘朋友’。”
“我要我的‘希望镇’,能得到军方的庇护,而不是……成为某些人向上爬的功绩和牺牲品。”
她的目光变得锐利。
“我要狮心城覆灭后,那片无主的土地。”
“我要那里的铁矿,煤矿,以及……所有流离失所的人口。”
“我要你,帮我把这些,名正言顺地,拿到手。”
奥托的独眼眯了起来。
这个女人的胃口,比他想象的,还要大上百倍。
她不只是要自保。
她是要以狮心城的废墟为基石,建立一个属于她自己的国中之国!
“菲尔德公爵,会同意吗?”
“他同不同意,不重要。”
艾琳娜的回答,霸道得不讲道理。
“重要的是,将军阁下,您同不同意。”
“与我合作,你有机会,重新握住你的剑。”
“与我为敌……”
艾琳娜没有把话说完,但那未尽的威胁,比任何话语都更冰冷。
奥托再次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他看着眼前的女人。
她明明那么年轻,那么纤弱,甚至能看到她动用那股力量后的一丝疲惫。
可她那双眼睛里,却藏着一片比深渊更深邃,比星空更浩瀚的宇宙。
他知道,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简单的贵族小姐。
而是一个,能将整个帝国都拖入棋局的,真正的怪物。
“我凭什么相信你?”奥托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就凭,我是艾琳娜·菲尔德。”
艾琳娜的回答,依旧平静。
“也凭,你别无选择。”
奥托看着她,许久,许久。
最终,他笑了。
那张刀疤纵横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带着一丝疯狂的决绝。
“好。”
“我赌了。”
“合作愉快,子爵小姐。”
“合作愉快,将军阁下。”
艾琳娜转身,身影重新融入黑暗。
当她走出仓库时,凯尔早已在不远处的马车里等候。
“大人,谈妥了?”
“嗯。”
艾琳娜靠在柔软的垫子上,闭上眼睛,脸上是无法掩饰的疲惫。
同时与两头最顶级的饿狼共舞,对精神的消耗,远比一场血战更甚。
“大人,我还是不明白。”
凯尔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困惑,“您为什么,要选择与军务大臣合作?菲尔德公爵的势力明显更强,而且,他毕竟是您的……”
“父亲?”
艾琳娜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
“凯尔,记住。”
“血缘,是这个世界上最脆弱的绑带。”
“唯有利益,才是最坚固的锁链。”
“我父亲想让我当他手中的剑,军务大臣想让我当他手中的药。他们都想利用我。”
艾琳娜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精光。
“而我,也同样在利用他们。”
“我要在他们之间,找到一个微妙的平衡。”
“一个能让我的不落之城,在巨兽的夹缝中,疯狂生长的平衡点。”
凯尔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
他感觉自己,正在窥见一盘何等宏大,何等疯狂的棋局。而他的主人,正站在棋盘的正中央!
“那……陛下呢?”凯尔艰难地问出了那个最关键的名字。
“那位老皇帝,他才是这盘棋局里,真正的执棋人。”
艾琳娜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复杂的笑容。
“他赏赐我,拉拢我,同样是在利用我。他想让我成为一条最凶猛的鲶鱼,去搅浑菲尔德公爵这潭死水,他好看我们父女相残,坐收渔利。”
“只可惜,他算错了一件事。”
“我这条‘鲶鱼’的胃口,可能比他想象的,要大得多。”
她掀开车帘,看着远处那座在夜色中依旧灯火辉煌的皇宫,如同一头蛰伏的巨兽。
“凯尔,替我给陛下,也送一份‘礼物’去吧。”
“就送……我们那架能看到‘神灵视界’的望远镜。”
“告诉他,我希望能用这双‘眼睛’,替他老人家,看清楚这个他已经有些看不清的帝国。”
“也顺便,看看他那位‘忠心耿耿’的公爵大人,到底在东境,搞些什么小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