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晨光总带着水汽，林薇推小板车出门时，竹编车斗里的凉茶桶还冒着丝丝白汽——桶里是用金银花、甘草煮的水，凉透了加了点红糖，是她凌晨五点就起来熬的，专门给帮工的村民解暑。
北坡下已经热闹起来。陆衍穿着军绿色旧褂子，袖子挽到小臂，正指挥着后生们搬石头。赵老栓蹲在图纸旁，拐杖指着红笔标的“石阶线”：“从坡底到栗子树，得修三十六级台阶，每级宽两尺，不然扛肥料上来费劲。”
李桂香的男人挥着锄头翻地，黑土块里裹着的草屑被甩得老远，强子跟在后面捡石头，小竹筐很快就满了。
“林丫头来啦！”有人喊了一声，帮工的村民都抬起头。林薇把小板车停在坡下，刚要弯腰拎水桶，陆衍就大步流星跑过来，军绿色的身影在晨光里格外利落。他一把攥住桶梁，指节泛着劲：“说了让你在家歇着，怎么还跑来了？累不累？”
“不累，熬点凉茶给大家解渴。”林薇笑着往他手里塞了个粗瓷碗，“你先喝，刚才看你搬石头，脸都红了。”男人没推辞，接过碗舀了半碗，仰头就喝，喉结滚动的弧度里带着股憨劲。他喝完没放下碗，又舀了一碗递回来：“你也喝，早上起那么早，别中暑。”
周围的村民都笑起来。李桂香擦着汗打趣：“衍小子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是闷葫芦，现在眼里全是林丫头。”
王翠花也在翻地，闻言停下手里的活，三角眼往这边瞥了瞥，没说话，却悄悄往自己的水壶里加了勺红糖——是昨天林薇给的，说熬水喝能解乏。
陆衍的耳根红了，却没躲开众人的目光，只是把凉茶桶拎到石头桌上，给帮工的人挨个分水：“大家多喝点，歇会儿再干，不急。”
他递到赵老栓手里时，特意多舀了半勺：“赵伯，您年纪大，别累着，翻地的活让后生们来。”老头接过碗，烟锅子在桶边磕了磕：“放心，我还能帮着看图纸，你们年轻人有力气，却没我懂坡地的脾气。”
林薇蹲在图纸旁，指尖划过“果树种植区”的标记：“这块地要再翻深点，腐叶土得埋到三尺下，明年种桃树才能扎根。”她抬头看见陆衍又去搬石头，军绿色褂子的后背已经洇出深色，忍不住走过去拽住他的胳膊：“你悠着点，腰还没全好呢！昨天医生还说，不能干重活。”
男人回头看她，眼里带着点笑：“没事，这点石头不算重。现在各家干各家的，我多做点，没人说闲话——再说，我有的是力气。”他顿了顿，声音放低，只有两人能听见：“老婆，你放心，我腰得早点好，咱们还要办婚礼呢。”
林薇的脸瞬间红了，伸手捶了他一下：“谁跟你说婚礼了？”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暖暖的。她从布包里掏出个布垫，往石头上一放：“你先坐会儿，我去帮李婶翻地。要是累坏了，我还心疼呢——咱现在有钱，不行就多请人干，别自己硬扛。”
“都听你的。”陆衍乖乖坐下，却没闲着，从兜里掏出个小本子，开始记帮工的人名和工时，“等忙完了，给大家算工钱，不能让大家白帮忙。”林薇看着他认真记账的样子，突然觉得这北坡的石头、翻起的黑土，都变得格外亲切——这是他们一起打拼的日子，每一块石头、每一寸土，都藏着对未来的盼头。
大家都想看看，这个坡地能够规划成啥样，果树能够种好不。如果能成，衍小子的地就是大家的样板，大家只要照着做就行。
现在给衍小子做工，直接给钱。按天算，还包中午饭。大家都可劲干啊。这好事情谁都愿意做。
政策啥的村民不懂，这干活直接可以给钱啊。这个大家都明白了。都说政策好，有钱了可以吃饱饭了。
帮工的村民喝着凉茶，干劲更足了。后生们搬石头的号子声、锄头翻地的“咚咚”声、孩子们的笑声混在一起，顺着江南的春风飘得很远。林薇帮着李桂香翻地，偶尔抬头看一眼坐在石头上的陆衍，他正往这边望，四目相对时，两人都忍不住笑了——没有太多话，却比千言万语更暖心。
“我先走了，中午给你们做红薯饼，多放糖。”快到晌午，林薇收拾好凉茶桶，跟陆衍道别。男人站起身送她到坡下，伸手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路上慢点儿，我忙完了早点回去。”
林薇点点头，推着小板车往家走。身后传来陆衍的喊声：“记得多做点，帮工的人也得吃！”她回头挥挥手，看见他站在北坡上，军绿色的身影在晨光里格外挺拔，像棵能遮风挡雨的老槐树。
江南的春风拂过，带着翻地的土香和金银花的甜气。林薇知道，这北坡的地，会在她和陆衍的手里慢慢变好——石阶会修得整整齐齐，果树会结满果子，池塘会养满鱼虾，而他们的日子，也会像这春耕的土地一样，扎实、温暖，充满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