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星若的秀眉几不可察地蹙了起来。
东郭源办事向来稳妥,绝不会无故中断如此重要的联络。
尤其是在结盟谈判的关键时期。
失联超过六个时辰,这绝非正常现象。
“我知道了。”南宫星若对侍女吩咐道。
“继续尝试联系,一有消息,立刻报于我知晓。下去吧。”
“是,奴婢告退。”侍女再次行礼,匆匆转身离去。
此时,陆熙放下粥碗,目光温和地转向眉头微蹙的南宫星若。
“星若,听方才侍女所言,源小友,似乎是遇到危险了?”
南宫星若闻声抬头,对上陆熙的目光。
她冰清的容颜上闪过一丝无奈与肯定,点了点头。
“陆前辈明鉴。东郭源行事素来稳妥,断不会无故中断联络超六个时辰。”
“如今这般情形,最大的可能……便是古家已将他们扣押,甚至……”
她话语微顿,没有说出那个最坏的可能,但眼神已说明一切。
想到这里,南宫星若搁在膝上的手不自觉地微微收紧。
【不结盟便不结盟,霜月城各家自有选择,我南宫家从未强求。】
【但古家此举是何意?扣押使者,形同宣战!】
【莫非真以为我南宫家如今内忧外患,便可随意欺辱不成?简直欺人太甚!】
一抹隐含着怒意的寒霜,悄然覆上她清丽的眉眼。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火气。
起身对陆熙和姜璃歉意道。
“陆前辈,姜姐姐,族中突发变故,星若需即刻回去处理,先行告退了。”
她目光转向正眨着大眼睛好奇望来的妹妹,语气柔和下来。
“星柒顽皮,还要劳烦前辈和姐姐暂且看顾。”
陆熙微微颔首,语气一如既往的平和从容。
“无妨,正事要紧,你去吧。星柒在这里,与雪儿作伴,很好。”
他的态度给人一种奇异的安定感,仿佛天塌下来也不过是寻常风雨。
南宫星若再次一礼,这才转身,步履匆匆却依旧保持着家主风范,离开了小院。
待南宫星若离去,一直静坐旁观的姜璃,纤长睫毛微颤。
清冷的眸中透出一丝不解,她侧首看向陆熙,声音如玉磬轻响。
“师尊,璃儿有一事不明。古家此举,近乎愚蠢。”
“南宫家势大,即便不愿结盟,婉拒即可,为何要行此等激烈之事,平白得罪一方强邻?”
“他们难道不怕引火烧身吗?”
在她看来,弱者面对强者,即便不依附,也应避免正面冲突。
古家的选择有悖常理。
陆熙闻言,唇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早已看透其中关窍。
他并未直接回答,而是抬手为姜璃斟了半杯清茶,缓声问道。
“璃儿,你可知晓,为何有时小国宁愿依附远方的霸主,也不愿接受身边强邻的‘善意’?”
姜璃见师尊如此发问,她清冷的眸子微动,露出思索之色,顺着话头轻声应道:
“请师尊解惑。”
陆熙目光悠远,说道:“因为远方的霸主,所求或是贡赋、或是名义上的臣服,其统治终究隔着一层。”
“而身边的强邻,其影响力无孔不入,今日可结盟,明日便可蚕食。”
“更可怕的是……” 陆熙顿了顿,目光扫过南宫家族地的方向。
“……是那种能够深入血脉、掌控神魂的手段。”
“南宫家的‘心蛊’之术,于其分家是掌控利器,于外族看来,便是世间最令人忌惮的秘法。”
“古家惧的,或许并非结盟本身,而是惧有朝一日,这‘心蛊’会以某种方式,落在他们族中子弟的身上。”
“届时,古家还是古家吗?”
他轻轻叹息一声,语气中带着一丝洞悉世事的淡然。
“所以,璃儿,你看。有时候,你自认伸出的是援手,满怀善意。”
“但在对方眼中,你强大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形的压迫。”
“你的‘善’,可能正是他人眼中最大的‘恶’与威胁。”
“古家选择反噬,与其说是愚蠢,不如说是在恐惧驱动下,一种极端自保的本能。”
“这无关对错,只是立场与生存之道使然,很正常。”
姜璃凝神静听,眸中光芒流转,若有所思。
【师尊所言……竟将世间势力博弈与人心恐惧剖析得如此透彻……】
她心中凛然,这些道理,绝非寻常三十多岁修士所能感悟。
即便她前世身为璃月女帝,统御万界。
但许多具体琐事、势力权衡也多交由麾下能臣干将去处理。
她只需把握大势、执掌最终权柄即可。
然而,要像师尊这般,于平凡日常中随手拈来,便将人心幽微、势力消长之道阐述得如此清晰直指本质。
这不是修为高深就能达到的,更需要的是一种对世事人心近乎本能的洞察天赋。
【如此洞悉人心、明察局势之能,若在前世,堪为帝师,足可坐镇中枢,执掌棋局,定鼎乾坤!】
想到此,她清冷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炽热的光彩。
那是一种发现绝世瑰宝的占有欲。
【待本帝重临巅峰,开辟仙朝,正需一位能总揽全局、算无遗策的股肱之臣……师尊,便是最完美的人选。】
【届时,定要让他做我的……第一谋士。对,须是贴身的……】
想到这里,姜璃绝美的脸庞上不受控制地泛起一抹极淡的红晕。
她轻轻颔首,借此动作掩饰那瞬间的异样,清冷的声音比往常更柔和了几分:
“璃儿明白了。多谢师尊教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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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南宫星若已快步来到议事厅。
母亲南宫楚端坐于主位之侧,一身暗紫长裙衬得她容颜冷艳。
她此刻正微垂着眼睫,不知在思索什么。
几位核心长老,各自面色沉肃。
“母亲。”南宫星若步入厅中,先向南宫楚微微颔首见礼。
南宫楚抬眸,目光在女儿脸上停留一瞬,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南宫星若随即走向正中的主位,裙摆曳地,无声落座。
她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切入主题,目光转向南宫楚。
“母亲,东郭源一事,您如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