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腰间的皮袋还在震。
那把断刀像活了一样,贴着我的腿抖个不停。我没动,手按在剑柄上,指节发白。刚才那一战耗得太多,右肋骨像是被谁插了根铁条,一呼吸就往下压。洛璃站在我侧后方,没说话,但我能感觉到她目光落在我背上。
这伤不能拖。
我松开剑柄,一把抽出断刀。刀身暗红,边缘还泛着血光。残碑熔炉立刻有了反应,青火在丹田深处跳了一下。我把刀横放在膝上,左手搭上去,引导熔炉吸力往外放。
一丝丝血煞劲从刀里被抽出来,顺着掌心钻进体内。它们刚要乱冲,就被青火拦住,烧成一股股源炁,沿着任督二脉往下走。经脉像是干涸的河床,这些源炁流过时发出细微的响声,像沙子在磨铁。
膻中穴那儿堵得厉害。
我咬牙,继续导引。越来越多的血煞劲被炼化,源炁开始堆积。它们撞在那层膜上,弹回来又冲上去,反复撞击。我能感觉到皮肤下面在颤,肌肉一块块绷紧,像要炸开。
洛璃往前走了半步。
她没靠近,只是抬手,在空中点了七下。七个玉瓶飞出,落在不同位置。她指尖一划,每个瓶口都腾起一团丹火。火光照在地上,映出我体内的经络图。那些源炁像河流,全卡在胸口。
“别硬来。”她说。
我知道她在看什么。这种时候强冲,轻则经脉撕裂,重则废掉整条手臂。可我不可能等。外面还有探子,雷猛一个人守不了太久。
我闭眼,脑子里过了一遍碎星拳的最后三式。
崩山、断流、碎天。
不是动作,是意。拳意才是关键。师父当年说过,拳练到极致,不需要出拳,念头一起,天地都跟着震。
我把所有源炁收在百会穴,压缩成一线。然后,让拳意顺着这道线往下冲。
轰!
就像凿子砸进石头,第一下没破,第二下裂了缝,第三下直接炸开!那层膜碎了,源炁洪水般冲下去,灌进奇经八脉。我整个人猛地一挺,背脊离地三寸。
皮肤开始变色。
从脖子往下,一层金属光泽浮现,接着变成淡金色,像是有星光在皮下流动。右臂上的星纹亮了起来,一条条蔓延,最后连成片。我能感觉到力量在涨,不只是力气,是整个身体的结构都在重组。
洛璃的丹火突然晃了一下。
她抬头看我,眼神变了。
“你……”她声音有点低,“你这身子现在摸上去,怕是连五品法器都砍不动。”
我没回话。因为我知道她没说错。
这已经不是淬体境能解释的状态了。肉身强度接近仙器本源,每一寸骨头都在吸收源炁,变得更硬更密。我抬起右手,轻轻握拳。空气里传来一声闷响,像是雷音。
十丈内的沙石开始飘起来。
先是小颗粒,接着拳头大的石头也浮了半尺高。我没动,只是坐在那儿。但拳意已经散出去了。它们缠绕在每一块石头上,随着我的呼吸起伏。
突然,所有石头同时爆开。
粉末炸成一圈环形尘浪,向外推开。地面被压出一个浅坑,以我为中心,直径十丈内寸草不生。远处雷猛布下的控器阵嗡嗡作响,七根灵丝剧烈震动,差点脱钩。
“好家伙!”他声音从那边传来,“老子还没突破呢,你就先炸场子了?”
我没理他。因为这时候不能分神。
拳意正在和源炁融合,形成新的东西。它不再局限于手臂,而是贯穿全身。我甚至能感觉到地下三十丈的岩层走向,东边两里外有只蝎子爬过沙地,尾巴翘了几度。
这才是真正的“通神”。
不是听天命,是用自己的拳意去感知万物。风吹草动,皆为拳势。
洛璃走近一步,伸手碰了碰我右臂。她的手指停在那里,没缩回去。
“以前觉得你拼命是蠢。”她说,“现在看,你是真能把命炼成道。”
我还是没说话。
因为我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气息太强了,压制不住。哪怕我坐着不动,威压也在往外散。这片战场原本残留的血煞气,全被我吸进了熔炉。那些断刀碎片也开始轻颤,像是又要醒来。
远处的探子应该感觉到了。
他们不会傻到以为这是普通波动。一个刚打完仗的人不可能突然爆发出这种层次的气息。他们会怀疑,会害怕,会重新评估局势。
但我不在乎。
我在原地,就没打算走。
雷猛那边又传来一声锤响。他砸了下地,烟尘冲天。那是他在回应我。
兄弟之间不用多说。
我低头看着膝上的断刀。它已经不抖了,刀身暗淡,血光全无。刚才那股躁动感消失了,像是被什么东西彻底抹掉。
我把它翻过来。
背面有一道刻痕,很浅,像是被人用指甲划出来的。形状有点眼熟。我盯着看了两秒,想起来——和师父拳经最后一页的标记一样。
不是巧合。
血刀门主临死前念的咒,血徒癸脑里的活烙印,还有这些探子……都不是孤立的。有人在背后串线,把血刀全技当柴烧,想点一盏更大的灯。
而这把刀,是钥匙之一。
我把刀收回皮袋,双手放回膝盖上。呼吸慢慢平稳下来。外表看起来像是入定了,其实神识铺得很开。东南方三百步,沙地下有东西在移动。西北角也有轻微震动,频率和刚才的探子一致。
他们还在记录。
很好。
让他们看清楚点。
我右臂星纹微微发烫,周身浮现出一层薄薄的星辉域。它不扩散,也不收缩,就那么静静地围着我转。任何靠近十丈的东西,都会被这层光辉碾成粉。
洛璃退后两步,重新站定。她没再说话,但手里多了三个玉瓶。随时准备动手。
风从北边吹过来。
带着沙粒和血腥味。我闻到了一点别的气息——像是铁锈混着香灰的味道。那种味道只出现了一瞬,很快就散了。
但我知道那是什么。
控器术的余烬。
雷猛刚才砸地不是为了庆祝。他在清理痕迹,封住某个阵眼。他发现了什么,但没喊出来。
说明情况比表面更复杂。
我睁眼。
瞳孔里像是有星星炸开,一闪即逝。我看向东边,那个方向的地平线微微扭曲了一下。不是热浪,是有人在用隐匿符赶路。
速度快,目标明确。
不是探子。
是杀招来了。
我缓缓抬起右手,五指张开。掌心朝上,没有动,但方圆十丈的星辉域突然凝实了一分。沙地无声下陷三寸。
洛璃察觉到了变化,手按上了最近的玉瓶。
我没有回头。
只是低声说了一句:
“待着别动。”
说完,我右手慢慢握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