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具尸体坠入云海,血雾被风吹散。
我站在仙门前,无锋重剑拄地。兽皮袍上的血已经干了,左眉的剑疤还在跳。雷猛站右边,铁球垂在身侧。洛璃在我左边,玉瓶收进腰带,指尖还带着丹火的温度。
我没动。
残碑熔炉里的青火还在烧。战场上那些刀意、血煞、断刃的余劲,全被它吸进去煨着,一点一点炼成源炁,往我经脉里灌。
体内的气流像涨潮的河水,冲得经脉发胀。稍一松神,就可能炸开。
我闭眼,呼吸拉长。一呼一吸之间,引导熔炉加快运转。青火翻腾,把吞进去的东西碾碎、熬煮、提纯。源炁变得更稳,顺着古武拳经的路线走了一遍,落进丹田。
肉身开始变化。
右臂的肌肉绷紧,皮肤下浮出淡淡的星辉纹路,从手背一直爬到肩胛。这是淬体到了极限的征兆。凝气境中期的壁垒,已经开始松动。
雷猛低声道:“兄弟,你还行?”
我没睁眼,“快了。”
洛璃没说话,但我知道她在看我。她总能察觉我体内源炁的波动。上次我差点爆体,就是她一把按住我后颈,用丹火帮我导气。
这次不用。
我能控住。
残碑熔炉不是摆设。它是我的命炉,吃别人的残渣,烧出我的道。
又一波源炁涌上来,我咬牙顶住。脊椎像被铁锤敲过一遍,疼得眼前发黑。但我没退一步。
撑过去,就是新的境界。
半炷香后,体内的躁动终于平息。我睁开眼,吐出一口黑气。那是血煞杂质。
“成了。”我说。
修为还没完全破入中期,但只差一层膜。随时能捅破。
雷猛咧嘴一笑:“三百个送上门的柴火,烧得够旺啊。”
洛璃皱眉:“别光顾着强,刚才你识海有波动,门内那股气息不对。”
我点头。
仙门开了三丈宽,里面的风声停了,血腥味也没了。可越安静,越让人心里发毛。
我抬头看去。
门缝深处,不再是岩壁或通道。而是一片悬浮在虚空中的断裂大陆,灰黑色的地表裂开无数缝隙,中央插着一柄石剑。
通天之高。
剑身布满裂痕,像是被人劈过千百次。可哪怕只剩半截,那股剑意压下来,还是让我脑袋嗡了一声。
洛璃闷哼,扶住额头。雷猛单膝跪地,铁球砸进地面才稳住身形。
这剑意不是冲人来的。它只是存在,就足以伤神。
我运转碎星步,在脚底留下一道浅痕,借反震之力稳住识海。同时调动残碑熔炉,把侵入的剑意吸进去一点。
青火猛地一跳。
那剑意被烧成一丝源炁,补进经脉。
好东西。
我不怕这种压力。越压我,我炉子烧得越旺。
“这地方……”雷猛喘着气站起来,“不是给人进的。”
洛璃盯着石剑,突然道:“你看剑基。”
我凝目看去。
石剑底部刻着六个字——**剑修者,死战生**。
和我在北域剑墟见过的一样。
但这里的字,更深,更旧,像是用血刻上去的。
“同一个源头。”我说。
洛璃拿出两块令牌,都是灰白色,正面刻着“终极剑墟”。她指尖点上丹火,灼在令牌表面。
两块令牌同时发光,投射出一道淡金色光路,直指东侧深处。
“核心区在那边。”她说。
雷猛掏出一把矿粉,撒向门槛。
粉末刚落地,就被一股暗流卷走,消失在光路起点。
“路是对的。”他说,“但下面没实土,踩下去可能塌。”
我往前走一步,脚尖悬在门槛上空。
下面确实是虚的。只有几块浮石连成断续的路径,通向那柄石剑的方向。
“只能一步步走。”我说。
洛璃把令牌递给我:“你带路。我们跟上。”
我把令牌收进怀里,拔起重剑扛在肩上。
“走。”
我迈步跨过门槛。
脚踩在第一块浮石上,石头晃了晃,没碎。我稳住重心,往前跃到第二块。
雷猛紧跟其后,每踩一块石头,就甩出一根灵丝钉进旁边岩壁,拉起一条安全绳。他一边走一边撒矿粉,观察气流方向。
洛璃走在最后,手里捏着丹火,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走到第五块浮石时,异变突生。
前方光路突然扭曲,金色线条像蛇一样扭动,随即断裂。
“令牌失效!”洛璃喊。
我立刻停下,转身看向她。
她正低头看手中令牌,表面光芒忽明忽暗。
“不是假的。”她说,“是里面的空间在动。规则变了。”
雷猛骂了一句:“这地方会自己改地图?”
我盯着前方。
虽然光路断了,但那股剑意还在。它像一根线,牵着我的残碑熔炉微微震动。
“我还能感应。”我说,“跟着我。”
我继续往前跳。
第六块浮石比前面小一半,落脚点只有巴掌大。我蹲下,右手按住石头边缘保持平衡。
第七块更远,中间隔了三尺空隙。
我深吸一口气,起跳。
人在半空,脚下忽然一阵吸力传来。
我心头一紧。
不好。
这块浮石是陷阱。
它开始下沉,带动周围几块一起松动。
我强行扭身,伸手去抓旁边的岩壁。
指尖擦过石面,没抓住。
眼看就要往下掉,一道灵丝飞来,缠住我手腕。
是雷猛。
他另一端钉在稳固岩层,用力一拽,把我拉了回来。
我落在第六块石头上,单膝跪地。
“谢了。”我说。
雷猛喘着气:“下次跳慢点,老子手都抖了。”
洛璃迅速上前,从玉瓶倒出一点药粉,洒在第七块浮石上。
粉末刚落下,石头表面泛起一层红光,随即整块炸开,化作碎屑坠入深渊。
“禁制触发。”她说,“踩错一步,就会引动自毁机关。”
我点头。
这地方不欢迎活人。
越是想走快,死得越早。
“接下来贴边走。”我说,“别踩中心区域。”
我们重新调整路线,沿着岩壁边缘移动。每一步都由雷猛先探,用灵丝固定支点,再让我和洛璃通过。
半小时后,我们终于踏上一片完整的陆地。
地表坚硬,布满剑痕般的沟壑。远处那柄石剑依旧矗立,距离似乎没近多少。
我站在边缘,环视四周。
这里没有声音,没有风,连呼吸都显得太响。
但我知道,有人——或者有东西——在看着我们。
洛璃突然说:“你脸上有血。”
我抹了一把,才发现左眉的剑疤裂开了,渗出血丝。可能是刚才识海受压导致的。
我撕下一块兽皮袍布条,随意绑住额头。
“没事。”
雷猛指着前方:“你看那边。”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地面上有一排脚印。
新鲜的。
不是我们的。
我立刻抬手示意他们别动。
脚印从东边来,走向石剑,只有一串,说明是一个人进来,还没出去。
“有人比我们早到。”洛璃低声说。
我盯着那串脚印,残碑熔炉忽然轻轻一震。
不是危险预警。
是……熟悉感。
那脚印的走向,步伐间距,落地轻重,和我练碎星拳时的桩步,几乎一致。
我心头一跳。
师父当年教我拳经,说过一句话——
“真正的碎星步,不在脚下,在心。”
我握紧无锋重剑,往前走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