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寒针,刺得苏晚裸露在外的皮肤阵阵发麻。那柄染血的长剑,在昏暗摇曳的烛光下,反射着令人心悸的红光,正以一种不容躲避的速度,直刺她的心口!
时间仿佛被拉长。苏晚甚至能看清剑身上蜿蜒流下的粘稠血珠,能闻到那扑面而来的、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腥气,以及眼前这玄黑龙袍男子眼中那彻底失控的、混杂着无尽痛苦与毁灭欲的疯狂。
暴君凤临渊!
电光火石之间,属于“苏晚”的冷静灵魂瞬间压倒了这具新身体本能的恐惧与僵硬。她没有试图向后躲闪——那只会让剑锋更快地贯穿自己。也没有徒劳地尖叫——那只会刺激对方更加狂躁。
她做出了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堪称疯狂的举动。
在那剑尖即将触及宫装刺绣的刹那,她非但没有后退,反而猛地向前迎了半步,同时侧转身体!
“嗤——!”
锋利的剑刃擦着她的腋下衣衫掠过,将繁复的宫装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冰冷的剑锋甚至在她手臂内侧留下了一道火辣辣的血痕。但,致命的一击,被她以这种近乎赌博的方式险之又险地避开了!
凤临渊显然没料到她会如此反应,狂乱的眼神中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他这一剑含怒而发,志在必得,力道用老,此刻剑势已尽,胸前空门大开。
苏晚强忍着手臂的剧痛和心脏的狂跳,没有选择反击——这具身体柔弱无力,且对方是武力值未知的暴君,反击无异于自杀。她趁着这千金一发的间隙,用尽全身力气,用一种带着颤抖、恐惧,却又奇异地夹杂着一丝委屈与不解的哭腔,尖声喊道:
“陛下!您要杀臣妾,臣妾不敢反抗!可……可您就算要臣妾死,也该让臣妾死个明白!臣妾究竟做错了什么,竟让陛下如此震怒,要亲自动手?!”
她的声音在血腥弥漫的宫殿里显得格外清晰、凄婉。没有质问,没有辩解,只有一种认命般的哀戚和一丝微弱的、对“缘由”的执着。
这一招,是她基于对“病娇”心理的侧写,结合眼下绝境,所能做出的最优选择。直接刺激或对抗暴怒中的偏执目标,只会加速死亡。示弱、引导对方倾诉,才有可能找到一线生机。
果然,凤临渊刺空的剑顿在了半空。他血红的眸子死死盯住苏晚,看着她苍白小脸上泫然欲泣的惊恐,看着她手臂上那道因他而生的血痕,看着她眼中那纯粹的、仿佛真的不明所以的委屈。
“做错了什么?”他重复着这句话,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损风箱般的低沉笑声,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怨毒。他猛地伸手指向宫殿某个方向——那里似乎悬挂着一幅女子的画像,在昏暗光线下看不真切。
“你顶着这张脸……这张与她有七分相似的脸!”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歇斯底里的痛苦,“却永远不是她!永远不是!朕得不到她……连一个像她的影子……一个赝品……都留不住!你们都背叛朕!都离开朕!”
他话语中的信息碎片让苏晚瞬间明悟——白月光替身!经典的病娇剧本!这位暴君因求而不得的白月光,产生了极端的执念,而自己这个替身,不知因何缘由,触动了他最敏感的神经,引发了这场杀身之祸。
“原来……是因为她……”苏晚适时地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沾染上并不存在的泪珠,在烛光下微微颤动,声音低哑,带着一种心碎般的恍然,“臣妾……臣妾明白了……是臣妾……不配拥有这张脸,不配……活在世上,让陛下睹物思人,徒增伤悲……”
她以退为进,将所有的“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将自己置于一个更加卑微、更加无辜的境地,巧妙地迎合了他内心可能存在的、对“替身”既依赖又憎恶的矛盾心理。
凤临渊握剑的手,微微颤抖起来。他眼中的疯狂依旧,但那份毁灭欲似乎被一种更深的、说不清道不明的痛苦所缠绕。他看着眼前这个与“她”如此相似,却又如此不同的女子,看着她因恐惧和“理解”而瑟瑟发抖的模样,看着她手臂上那道刺目的红……
“闭嘴!”他烦躁地低吼一声,猛地收回了长剑,却并未归鞘,只是用那双依旧猩红的眸子死死锁住她,仿佛在挣扎,在权衡。
宫殿内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只有烛火噼啪作响,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似乎被隔绝在外的宫廷骚动声。
苏晚屏住呼吸,知道危机并未解除,自己依旧在悬崖边缘。她不敢有丝毫放松,维持着那副哀戚柔弱、引颈就戮的姿态,内心却飞速运转,分析着凤临渊的状态,寻找着下一步的突破口。
他的偏执源于“失去”,他的暴戾源于“无法掌控”。那么,救赎的方向,或许就在于……让他学会面对失去,或者,用一种他能够接受的、新的“羁绊”来填补那份空虚?
但这何其艰难。尤其是在他刚刚经历(或即将经历)又一次重大刺激,处于彻底失控边缘的此刻。
就在苏晚心思电转之际,凤临渊忽然又动了。他一步踏前,带着浓郁的血腥气,猛地伸手,用未持剑的那只冰冷的手,狠狠捏住了苏晚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与他那双疯狂的眼睛对视。
“看着朕!”他命令道,声音沙哑而危险,“告诉朕……你为什么不是她?!为什么……连你也要……离开?!”
他的指力极大,捏得苏晚下颌骨生疼,仿佛要碎裂一般。但他话语中那深不见底的痛苦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却让苏晚心中微微一动。
她忍着痛楚,没有挣扎,只是用那双氤氲着水汽的眸子,清晰地映出他狂乱的身影,用一种带着哭腔,却异常清晰的声音,轻轻回答:
“陛下……臣妾从未想过离开。是生是死,臣妾……不一直都在陛下掌中吗?”
她没有否认自己不是“她”,而是强调了自身的“无处可去”和“生死由他”。这是在向他传递一个信息——她这个“替身”,是完全属于他的,是可以被他掌控的。这对于一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偏执者而言,或许是一剂短暂的安定剂。
凤临渊捏着她下巴的手,力道微微松了一瞬。他死死盯着她的眼睛,仿佛要透过这双与“她”相似的眸子,看穿她灵魂的底色。
良久,他猛地甩开手,像是触碰到了什么烫手的东西,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持剑的手垂落,那狂乱的杀气,似乎终于开始缓缓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仿佛能将人吞噬的疲惫与阴郁。
“滚……”他背过身,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挥之不去的痛苦,“滚回你的冷宫……没有朕的旨意,不许踏出半步!”
苏晚心中暗暗松了口气,知道暂时捡回了一条命。她没有丝毫迟疑,忍着身体的疼痛和虚弱,低眉顺眼地行了一礼,声音轻弱:“臣妾……遵旨。”
然后,她小心翼翼地、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地,倒退着离开了这座弥漫着血腥与疯狂的宫殿。
直到走出殿门,感受到外面微凉的夜风,她才真正感觉到后背已被冷汗彻底浸透。手臂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提醒着方才那命悬一线的惊险。
她抬起头,望向这座陌生而庞大的皇宫。朱墙高耸,飞檐斗拱,在夜色中如同蛰伏的巨兽。这里,将是她的新战场。
暴君凤临渊,灵魂破碎度极高,偏执欲与毁灭倾向深重。
冷宫弃妃,白月光替身……开局即是地狱难度。
苏晚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清明。
无论前路何等艰险,救赎,必须继续。